既然诸仙诸佛屡屡负我,那便合了那三清,烧了那邓林,推了那灵山。左右,那也是昔年不才赐给他们的东西。
公子祈心下慨然,忽而极想挥毫作歌,临笔时却发觉自己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一派词心,早已殆尽。
他举起右手,在空中画下个圈儿,那圈儿立时变作个月白光圈镶边的镜子。
慕唯清端端审视着镜中的人儿:发髻流顺,一丝不苟;衣着得体,质气斯文;眉不画而黑,唇不点自红。容貌却也不输符离。
然而好看是好看,却平白的一身尸首气。大抵是心已死了,任什么人什么事,也唤不回当初那个温柔得能令尘世动容的端方君子。
公子祈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忽然一个响指,那镜子便碎了一屋子,霎时之间,满地银光。
太清新历五千三百二十二年六月,南无靖率十六万魔兵攻打天门。坼巍怀揣雯禅,手捧一面金帛圣旨,孑坐门楼之上。
清越战栗的音腔低低卷入南无靖耳畔。
“奸臣南无靖,明叛三清,悖逆纲伦,伤我兵将,毁我工事,论罪当诛。”
坼巍仿若盯着极远极远的远处,又恍似瞧着极近极近的近处,“法不容恕,情有可原。”
坼巍的双眸忽而恢复了神采,灼灼地盼向南无靖,后者却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那目光。
门楼下站着的照玉不深不浅地咳嗽一声——方才那最后一句,是坼巍自己加上去的。
这一仗,坼巍不想打。
南无靖也不想打,但他更不想放慕唯清一人独对这世态炎凉。
南无靖拔剑上阵,坼巍只好迎战。双方皆是不语,便连两人挥剑带起的风声,也因着过于尖锐,致使人耳无法辨识。
一场杀伐,宛若默剧。
罔川,森罗殿。
公子祈端着一杯堆满了黄泉冷冰的花茶小口啜饮,闲闲敲着桌上棋子。
“南无靖挂帅,魔君认为,此战胜算如何?”漠奇坐立不安,终是小心翼翼地问出。
“必败无疑。”
“这……”
漠奇还在错愕,公子祈却已开言:“古今痴儿,又有谁不是,情关难过呢?”
“那魔君为何还要让他……”
公子祈摆一摆手,示意漠奇住口,“此间小事,蝇营狗苟。输,赢?不才何时计较过?左右临到最终,裁决皆是由我来做。”
信口出狂言,语气却极尽平淡,既无起伏升降,亦无波澜坎坷。只有沉沉清悲悄悄儿爬上公子祈的眼角眉梢,浓得化不开。
“你去人间,替不才寻几个人。”
公子祈凭空幻出几页画纸,往漠奇面前一推,三张画中分别是:洛书,慕唯泽,如雪。
天门。
混乱之中,坼巍抵剑刺中南无靖,南无靖受伤,倒退数步,归阵。仙魔两军激战,魔军军心不定,难敌天将,遂撤兵。
世有大悲,不过鸳鸯相残。欲问南无靖伤情如何,且听谈客明日计较。
☆、第卅六章噩耗后觉诛阎君蹊径先知祭元神
纸扇暂合,三界奇情向君说。却说坼巍刺伤南无靖后,独自回到天狼星宫,将那满殿仙兽遣走,而后反锁了门。男男女女许多甲乙丙丁,于宫门外一字排开,哀哀啁啾。
照玉站在殿外,怎么叫门都无人应答。
司月来到照玉身侧,“星君所刺,乃是肋下三寸,无骨无筋无脉之处。天帝慧眼如炬,不会看不出来。”
殿内的坼巍将身儿一颤,却仍没开腔。
照玉闻此,端的是吃了一惊,但立时又定下神来,双手拊门,“美人,趁那些儿老顽固还没发声,你快去找南无将军罢。”
司月亦在一旁帮腔:“没错,如若他们合计好了,必定会来限制你的行动,到时候星君纵是想走,恐怕也走不了了。”
“不。”坼巍忽而开了门出来,“孤又怎么能,让他一个人苦苦撑着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