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有何要事?”我问,“这般着急?”
冯旦道:“我也不知,不过他似乎接到了一封信,是扬州来的。”
扬州?我随即想到公子,心中一振,即不再耽误,上车去。
回到□□,堂上,秦王正坐在案前,见我进来,道:“你回来正好,元初从扬州传信来,你可看看。”
说罢,他将一封信递给我。
我接过,拆开,迅速看了一遍,不由地愕然。
这是公子亲手所书,他在信中提到,要亲自到雒阳来一趟,与秦王商议皇帝还朝的事。
心蓦地撞了一下,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再看一遍。
没错,那上面的确写着他要过来,与我一样,在扬州乘海船出发,同行的还有豫章王。
“圣上要还都?”我向秦王道。
“正是。”秦王道,“这是孤攻打雒阳之前,便与元初商议的事。孤在雒阳开幕府,圣上却在扬州设一个朝廷,终究不妥。当下雒阳既已拿下,朝野都盼着圣上当早日还都,此乃众望所归之举,可稳定中原人心。”
我应一声。
皇帝还朝,自是迟早的事,不过不是现在。
这是我和公子、沈冲商议决定的事。雒阳无论有没有皇帝在,它都掌握在秦王的手里,皇帝过来,便成了真正的傀儡,全凭秦王挟持处置。这对秦王自是有好处,对皇帝而言却有弊无利。
皇帝母子二人所求不过保命,能与秦王交易的唯有帝位,若在天下未定之时便早早地交了底,是为不智。我等当初辛辛苦苦将他们母子从东平王手中救出来,为的也并非是这般结果。
既然公子不是真心来跟秦王商议皇帝还都,那么便是为了……
我心头不由一甜,只觉缠绕自己的琐事突然被斩开一道光,周身飘飘然。
“甚欢喜么?”秦王瞥着我。
我随即将唇边的笑意收起,正色道:“此事有利殿下的大业,我自当欢喜。”
秦王不置可否。
“你方才去见了桓瓖?”他说。
我说:“正是。”
“他找你何事?”
“不过叙叙旧。”
秦王道:“蒋亢那边如何了?”
我说:“他那边无妨,明光道愿与殿下议和。”
秦王颔首。
我以为他会问得再细致些,不料,他似乎并无多少兴趣。
“云霓生,”他说,“你当知晓,世间之事,皆有取舍,从无两全其美。”
我看着他:“殿下何意?”
“无他。”秦王目光深远,淡淡道,“不过是怕你顾虑太多,束缚手脚,反受其累。”
第324章 转圜(下)
我觉得此人那副看透一切的模样着实可恶, 仿佛什么人在他面前都是由他教训的三岁孩童。
“哦?”我冷笑道,“殿下不若说说, 我顾虑何事。”
“你顾虑的事多了。”秦王道, “你这大半年来,东奔西跑,不全是为了孤的大业。”
这话说得也是确实, 我瞥他一眼, 道:“我答应了殿下的事, 自会办到, 旁事不须殿下操心。”
秦王大约已经习惯了我说话冲撞,并无愠色。
他没理我,向外头唤了一声:“冯旦。”
未几,冯旦引着几个内侍走上堂来,手里各捧着食盒。
我看着他们将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各色碗盘, 还有酒瓶酒盏。那些食器的模样和菜色, 竟与方才在凤鸣楼吃的别无二致。
我诧异不已,不由地看向秦王:“这……”
“方才不是扰了你用膳么。”秦王一脸淡然,“孤只道你心里说不定把孤骂成了什么样,便教冯旦将你吃的宴席原样另备了一桌取来。”
这话虽然揶揄得很,但他出手实在阔绰, 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说实话,在凤鸣楼的时候,我大多精力花在了跟桓瓖斗嘴皮上, 吃的着实不多,现在的确有些饿了。
“也不必备这么许多。”我看着内侍们将案上摆得满满当当,掩饰着眼馋,“我一个人若是吃不完,岂非浪费。”
“也不是姊姊一个人吃。”冯旦笑着在我面前摆上箸,“殿下还未用膳,正好与姊姊一道。”
我讶然,再看向秦王,却见他已经提箸,夹起一片炙肉,放入口中。
竟是让我与他同席而食……
我吃着一块酒心梅香糕,心想,天底下蒙他如此招待的人,大约除了谢浚,便是我了。
一时间,室中除了进食声,别无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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