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295节</h1>
正当我以为他要用王后身体不适之类的理由婉拒,却见他已经又伏地一拜:“臣遵旨。”
号角之声此起彼伏,在江上传遍。
原本停泊对峙的楼船渐渐挪动起来,在江面上分开,调头而去。这般场面颇为壮观,岸上早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民人,孩童们追逐着楼船,奔跑欢呼。
我跟着公子和沈冲登上伏波营将船,这才发现,沈冲将凉州的家几乎都搬来了。
除了他、天子和黄遨,太后谢氏也在这船上,还有惠风和青玄。
“霓生!”惠风看到我,即刻跑过来,一把将我抱住,“幸好你无事,可吓死我了!”
我亦又惊又喜,忙笑嘻嘻地说:“不吓不吓,我这不是好好的。”
惠风眼睛一瞪,道:“我还以为到了扬州便能看到你,不想桓公子说你又去找豫章王做什么说客……你总爱以身试险,我听着心都要跳出来了!”说罢,她拉着我,喋喋不休地说起了她这一路上多担心我,指责我不该总让人这般不放心。
我无话可说,只得赔笑着连声称是。
“霓生,”沈冲在一旁笑道,“惠风在凉州也不知念了你多少遍,还怨我等不将你留下。”
“就是。”青玄走过来说,“我等耳朵都要听出茧了。”
说着,他顺手塞给我一个布包。
我接过来,打开看了看,竟是凉州的盐瓜子。心头暖暖的,连惠风的唠叨也变得格外顺耳,每一句都让人高兴。
那些瓜子一看就是被小心保管着,色泽仍诱人。正当我打算坐下来吃,公子却将那布包从我手中拿走。
“我让人备好了舱房,你先去歇息。”他说。
我却并不想走,忽而记起了正事,忙问他和沈冲:“今日究竟怎么回事?你们怎来得这般巧,又如何到了这船上?还有我方才看到了裴焕,他怎在此处?”
听到裴焕的名字,公子的神色冷了下来。
沈冲看了看他,露出苦笑。
“你以为呢?”他不答反问。
我看着他,少顷,说出那个我不想提的名字:“是秦王的安排?”
沈冲颔首:“正是。”
我了然。
爷爷个狗刨的,我就知道是他。
第283章 传书(上)
如我先前猜测, 沈冲和黄遨接到公子的信之后, 即刻率五千兵马启程。但出乎我意料的是, 皇帝和太后也跟了来。
“我和黄先生抽走了精锐兵马, 圣上和太后在凉州无所倚恃, 将他们留下确实不妥。”沈冲解释道。
我看着他:“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圣上的意思?”
沈冲无奈地笑笑:“此乃圣谕。”
我不由地揉了揉额角。
在我和公子的设想之中,凉州虽然被秦王势力所围, 但与中原和扬州相较,仍算得安稳。且皇帝对秦王有大用,他犯不着出手谋害皇帝。故而将皇帝留在凉州,其实无异于将他置于凉州和秦王的双重保护之下,乃最为妥当。
而现在皇帝非要跟着沈冲来到扬州,情形则全然变了个样。扬州钱粮充裕, 谁得了扬州, 都无异于得了争夺天下的本钱。
公子先前虽有皇帝, 但凉州贫瘠羸弱, 须得与秦王依靠, 秦王自然不多为难。而现在,公子不但有皇帝,还有兵有粮。落在秦王眼里, 不猜忌也难。
我千算万算,算漏了沈冲是个忠臣,皇帝吃定了他这点,便会死皮赖脸地跟过来。我应该也捎一封信给黄遨,让他将皇帝或者沈冲任意一人药晕, 待上路之后再放人。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我说:“你们带上圣上和太后,自不可轻装上路,势必拖累脚程,又如何这么快赶到了扬州。”
“这便是秦王之功。”沈冲道,“若非秦王,我等当下还在半路。”
我讶然。
沈冲道:“我等带着圣上和太后,本想借道陇西国,经梁州和荆州,再转水路到扬州。但才出到凉州和陇西的交界之地,便遇到了裴焕。他将豫章王的意图告知了我等,并说秦王已经备好了车马舟船,护送圣上和太后到扬州。”
“而后,裴焕果真一路调度车马舟船,我等及五千兵马经秦国和荆州,一路畅通无阻,渡江而下直抵扬州。昨日抵达淮南,登上了伏波营楼船,直往扬州而来。”
我瞪着他,只觉全然不敢相信。
“这么说,”过了好一会,我开口道,“秦王早已知晓。”
沈冲颔首。
“秦王一向重视细作斥候,他虽与元初结盟,但监视凉州的眼线定然不少,故而我等甫出凉州,裴焕就已经等候在了路上。至于扬州,”他说,“从今日之事可知,秦王恐怕也已经经营多年。如伏波营副都督郑缇,面上是陈王心腹,实际上早已为秦王所用。圣上登船之前,郑缇已联合陆融的人举事,将伏波营都督及一众陈王党羽肃清收押。”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秦王既有这般本事,又何必废这许多周章。”公子皱眉道,“他大可将豫章王的阴谋透露给陆融,让陆融直接出手挫败。陆融得他恩惠,必也会报答与他。”
“那么扬州便全落在了陆融手中,于他并非好事。如今则不一样,扬州有凉州兵马,还有天子,谁也不可一家独大。”我冷笑,“还有先前伏波营调离之事,若败露,豫章王便不会自投罗网。”
沈冲想了想,道:“如此说来,若我等未曾插手,天子未曾出面安抚,伏波营和豫章王之间必有一场大战。”
我点头:“但如此一来,扬州和豫章王无论谁赢,皆两败俱伤。见这边空虚,周遭诸侯必围攻而来。秦王兵力还在辽东,鞭长莫及,只会将扬州便宜了别人。相较之下,让我等插手平息事态,保住扬州实力,反而对他最是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