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明白过来,立刻去取来长杆,合力将楼船撑到那豁口之处,待得最后一艘可逃的漕船过去,将楼船打横堵在了水道上。
水军的船上毕竟有御驾,比黄遨的人惜命多了。若是硬撞上来,便是坚固的巨舰也吃不消,才追到离火船十几丈的地方,就生生停了下来。
不过此时,河面上的景象亦是惨烈。火光连天,烧毁的船只到处都是,河上还漂着许多尸首,也不知是烧死的还是淹死的,都是黄遨的人。
我瞥了瞥黄遨,只见看着那边,神色间有些沧桑之色。
“大王……”这时,一人犹豫着,开口道,“能逃走的弟兄们都逃了,我等接下来如何?”
黄遨道:“此地不可久留,每人带上兵器,看看可有木板柴筏之物,随我投水上岸。”
众人忙应下,纷纷去准备投水。
我也跟在黄遨身后,见他到船舱里去搬一只木箱子,忙上前帮忙,将里面的兵器倒空。
手上忙碌着,心里仍打着算盘。原本我还考虑着在这船上将他解决,须带着人头脱身,如今看来确是不必如此麻烦。他能自己游到岸上让下手,那自是再好不过。
但有得必有失,此事却有个麻烦,那就是我随身的迷药,是装在纸包里面,下水湿了便用不得了,只能靠武力制服。
“倪兄弟水性如何?”正当我思索着,忽然,黄遨看我一眼,问道。
我笑了笑,道:“会游两下子,泅渡差些。。”
黄遨颔首:“如此,莫怕,跟着我便是。”
我忙道:“是,多谢大王。”
黄遨不多言,看那些死士都跳到了水里,也将空箱子扔下,跳了下去。
我站到倾斜的船舷上,将腰带扎稳些,也跳下去。
初秋之际,河水不算十分凉。风带来不远处河面上大火的温热,竟有几分灼人。不过这水上的大火和浓烟,对泅水的人而言,乃是上好的障眼法。
那箱子足够承受两人,我和黄遨手脚并用地划水,这里乃是河道最窄之处,不久,便望到水岸愈发近前。
那些死士能跟随黄遨上将船,自都是凫水好手,待得上岸,只见无一落下。
可正当黄遨面色宽下些,却听得不远处一阵喊杀打斗的声音传来,众人皆是一惊。
原来先前那些着火的漕船上,不少人跳水逃生,也到了这岸上。岸上官军追剿而来,打作一处。
我并不惊讶,这也是我和公子早已议定之事。火船屏障截停漕船,必有许多人跳水逃生。他只需早早将伏兵设在两岸,便可收网打鱼。
黄遨抽出刀,沉声道:“往南撤!”
众人皆应下,忙也将兵器拿在手上,借着草木掩护往南逃。但未出几步,突然,前方出现一队士卒,发现了这边动静,随即杀了过来。
“护卫大王!”有人喝道,几个死士随即朝那边冲过去。
黄遨正要上前,左右忙拦住他:“大王不可辜负弟兄们的心意!快走!”
黄遨面色不定,随我朝草木深处奔去。
后面追兵紧追不舍,不久,有人追上来,剩下的死士随即阻拦。我紧跟着黄遨不落一步。黄遨此人果然狡猾,在树丛灌木间七拐八绕,专挑难觅踪迹之处走,逃出约摸二里地之后,后面追兵的声音渐远,他身旁只剩下了我一个而。
待亦得跑到一片芦苇地里来。
黄遨察觉,诧异地回头看我:“怎么?”
“大王,”我说,“小人认得此处,从前来过。想起一法,可助大王逃走。”
“哦?”黄遨忙问,“何法?”
我指指不远处的芦苇丛:“那苇丛后面的水边,有一只舢板,大王可用那舢板离开此地!”
黄遨目中一亮,随即弓着身走过去,拨开苇草。
他背对着我,正是下手良机。我随即从怀中拔出尺素,抹向他的后颈。
不料,黄遨突然一个闪身,我扑了个空。几乎同时,他一腿扫来,幸而我回身及时,堪堪避开。
我气息未平,微微喘息着,诧异不已。原想着此人年纪不轻又惯于发号施令,打斗的功夫必然差些,不想竟有这般灵敏身手,也不知他是如何发现了破绽。
黄遨杀意已起,他不待我站稳,起身再补一招,直取我面门。我已被逼道死角,退无可无力,只得接招。他来拿我,我便顺势抱住他的手臂,想似昨日对付狱卒那样一个反身将他掼倒。不料黄遨当是专门练过武,底盘颇是稳健,难以撼动。
我的格斗技巧虽可变化多端,但终究气力不及黄遨,两个回合下来,不但他纹丝不动,反而被他掰住了手腕。黄遨想将我反剪过来,直接凭气力将我拿下。我一个激灵,顺着他反剪的方向腾空翻了个身。
许是未料到我会这招,黄遨一愣。我却不给他走神的机会,反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腿一扫。黄遨低哼一声,却是生生接住了,手上并不松劲,扯着我一道翻滚下地。
就在这时,只听布料撕裂之声,我袖上的衣缘竟被黄遨扯坏,缝在里面的物什滚落出来。
那是祖父赠我的玉珠。因为当年被秦王识破之事,我每每改头换面便要将它收起,又怕它丢了,就将它缝在袖口的衣缘里。
我也不顾袖子被黄遨扯断,急忙脱身,将它拾起,避到一丈开外。
却见黄遨此时盯着我手中的珠子,没有了动作,目光惊疑不定。
“你……”他开口道,“你手上那玉珠,从何处得来?”
我不想他会问出这样的话,冷冷道:“关你何事。”
黄遨似未听到,盯着我,继续问:“将玉珠给你的人,可是姓云?”
我愣住。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喧闹的人声和狗吠,将我和黄遨之间的沉默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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