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一事。”公子的声音低低,伴着他的呼吸,似有温热的触感。
“何事?”
“方才那火,怎会经你手中便会烧得那般烈?”
他的声音很轻,却沉得很,似呢喃一般……我觉得真是见了鬼,他明明在正经地说放火的事,却为何像我的脸上被放了火一样……
不可上当不可上当!心里那个声音又提醒道。
我暗自深吸口气,故作镇定:“公子有所不知。我出生之时,曾有方士来算过,说我乃火神降世,方才那事便是例证。”
公子笑了笑。
那声音,似觉得有趣又似觉得无奈,温热的气息拂在我的呼吸之间,有他那淡淡的味道,几乎教人心神迷惘……
就在我觉得心要跳出胸肌的时候,忽然,我听到些嘈杂声,从那暗渠中传出,竟似有人在打斗。
那阵悸动倏而被打断,我能感觉到公子和我一样,也怔了一下。
“你跟在我身后,莫乱动!”不待我开口,公子沉声道,说罢,转身快步钻入暗渠之中。
我连忙跟上。待得走了十几步,前面有了微光,待得看清,却是一截蜡烛落在了地上。而狭窄的暗渠道中,两人正在扭打,公子拾起蜡烛照去,却见是桓瓖和沈冲。
“逸之!子泉!”公子喝道,“住手!”说罢,将蜡烛递给我,冲上前去。
只见二人已经打得气喘吁吁,脸上各带了青紫。
沈冲的神色我从未见过,暴怒而激动,被公子架开时,仍挣扎着嘶吼:“放开!我要杀了这无父无君之人!”
“到底出了何事!”公子喝道。
“你问他!”沈冲道,“他方才要对皇太孙下手!”
公子神色一变,随即看向桓瓖。
桓瓖没说话,擦了擦嘴角上的血迹,冷冷地看着沈冲,往地上啐了一口。
我看着他们,心中了然。
只听沈冲道:“方才下暗渠时,他让我在上面等你,说他自护送太子妃与皇太孙回宅中。我几乎信了,可幸好我担心外面有异状,打算一道护送他们过去再返回。等我跟上时,忽见他在皇太孙身后拔出了匕首!”
公子神色不定,随即看向桓瓖,声音沉沉:“子泉?”
桓瓖坐在地上,冷笑一声,却并未否认。
“怪我不曾下手快些,否则这祸根早已除了。”他不以为意道。
公子和沈冲面色皆变,沈冲又要去揍他,被公子拦住。
“为何如此?”公子低喝问道。
“你问我为何?”桓瓖抬眼,目光锐利,“我且问你,桓氏和沈氏希望何人继位,是皇太孙么?”
“你何意?”公子的声音平静无波。
“我说得不对?”桓瓖道,“你是长公主的儿子,莫告诉我你不知晓她的打算。还有你。”说着,他看向沈冲,目光中一副睥睨之态,“淮阴侯这些年做了许多,不都是为了你。你倒好,一边享着福,一边打着跟家中反着来的主意,你以为那皇太孙继位了会念你的好么?都是做臣子过来的,谁不知道谁!哪个帝王继位之后便,不是要给天下立规矩?就算你二人救了皇太孙,无论长公主还是桓氏沈氏,都是他的大敌!”
“子泉!”公子喝一声。
“你恼甚!”桓瓖亦喝道,“我说得不对?今夜之后,长公主便要对皇后和平原王下手,只要再解决了皇太孙,继位的便是城阳王!”
这话出来,公子和沈冲皆惊。
“你从何处得知的消息?”公子紧问道。
“还有何处?”桓瓖道,“你以为长公主会坐以待毙?她早就谋划好了,今日之事,明日之事,还有将来。”他冷哼一声,“你以为让太子妃和皇太孙假死单单只是为了躲避追踪么?只有他们死了,梁王才会以弑君之名对皇后和平原王动手,长公主才能借刀杀人!这番心血,你难道希望白白便宜到别人身上……”
“皇太孙是储君!”沈冲断喝,“你对他下手,便是弑君!你会将桓氏和沈氏一起拉去陪葬!”
“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知道!”桓瓖说着,目光灼灼,“我本想劝你二人让他们真的死在慎思宫,可你二人定然不愿。你们不愿当恶人,我来当无妨。这暗渠只有我等四人知晓,他和太子妃死在此处,日后便是一个侍卫和一个宫人的白骨,就算被发现,谁人认得出来?”
“你置天下于何地?”沈冲冷冷道,“圣上不能主事,皇太孙死了,难道城阳王便做得了储君?你以为那些个个手中有兵马的宗室都是摆设?到时天下大乱,你我皆是罪人!”
“谁说圣上不能主事?”桓瓖忽而反问。
这话出来,四周倏而寂静。
“你说什么?”公子压低声音问。
“长公主已经找到了医治圣上的灵药。”桓瓖缓缓道,“我今日从宫中出来之时,他已经可模糊说些话语。”
公子和沈冲盯着他,神色惊疑不定,一时竟是无话。
我心中叹口气,轻咳一声,道:“太子妃和皇太孙,范少傅接走了么?”
“他们出了暗渠之后,范少傅便将他二人接走了。”沈冲道。
“他们可发觉了子泉公子的举动?”我又问。
“不曾。”沈冲冷冷地看了一眼桓瓖,“他下手前我便阻止了,太子妃与皇太孙走在前面,并未发觉。”
桓瓖一脸不甘,没说话。
我和公子对视一眼。
公子道:“如此,旁事不必多言,先出去。”说罢,拍了拍沈冲的肩头,又推了推桓瓖,示意他们起身。
桓瓖和沈冲各不言语,也不再枯坐,依言走了出去。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