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倪锐大方的表扬,李尧远冷冷地笑了一下。
从刚才开始许昀就觉得他有点奇怪。虽然向来是凶巴巴的,但 alpha 其实是个很懂礼数的人,一般也不会在公共场合让谁难堪。可是此刻对面的他表情冷淡,眼皮抬都不抬一下,身为朋友也没有表现出对自己哪怕一丝一毫的照顾。
看来坐下来打牌还是太逾矩了吧。这样一想,尽管刚刚赢了钱许昀也没有多少开心的感觉。
打到第五把时摸的牌特别好,就连倪锐都兴奋起来。中途许昀有点拿不定主意,犹犹豫豫地不知出哪张好,倪锐直接从后面抽走其中一张:“打这个啊,一会儿要是再来一张那个你就无敌了!”
“万一要是摸不上来呢……”
两人头凑着头姿态亲昵,肩膀也是紧紧靠在一起的。李尧远看得满心怒火,眉头也是越拧越紧,恨不得直接把桌子掀了。
“你们两个还能再慢一点吗?” 另一名员工笑着叩叩桌子,“商量来商量去的,我等得头发都快白了。”
“对新手多点耐心嘛。” 倪锐嘴上说着,眼睛仍停留在许昀指尖,“听我的肯定对,出这张把他管上。”
许昀表情有些微苦恼,回头对他腼腆地笑了一下:“那就听你的吧。”
刚出完牌,李尧远忽然阴着脸起身。
“不打了,我还有事。”
许昀跟着他局促地站起来:“要回去了吗?”
他冷着脸:“你喜欢就继续打啊。”
其他人还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只有许昀抿了抿嘴:“我还是…… 我还是跟你一起吧。”
李尧远周身火气,极度不耐烦地停在原地:“要走就快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马上。”
转身去提角落的购物袋,因为太沉所以显得很吃力,离得最近的倪锐顺手帮了一把,右手碰到了许昀的手背。
“谢谢……”
“举手之劳啦。下次有空再过来找我们打牌啊,你运气这么好悟性又高,再来几次说不定我们就玩不过你了。”
很少被人夸的许昀脸一红,又是惶恐又是感激:“过奖了,我其实不太擅长……”
“够了没有,你装什么?”
门口的李尧远猛地转过来,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只听他冷冷地说:“赌棍的儿子怎么可能不擅长赌博。哪天你也像你爸一样把家当赌个精光,然后一辈子被人瞧不起也说不定。”
明明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可是犀利的话还是脱口而出,说完连空气都静了。
许昀的脸由红转白,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木木地站在那里,心里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两只手攥住自己的裤腿一动不动。
李尧远看了他一眼,随即将脸撇开。
剩下两个人见气氛不对也不敢再说话,拿上手机先后离开房间。
沉重的塑料袋勒着许昀的手,把他手指都勒出了很深的红痕。他木然一阵子才垂下头,搓着手指,表情惨淡地笑了笑:“我现在就已经被人瞧不起了不是吗?不用等以后。”
说完也就走出去了。
店员们各干着各的活,前台的小妹妹见他要走了,笑着招了招手:“有时间再来玩哟。”
他腾不出多余的手来回应,只好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低头快步离开。
马路上差不多已经擦黑,路灯却还没来得及亮起来。
李尧远追出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许昀没把扣子扣起来,外套被风扑扑地吹翻,塑料袋沙沙地响。
真远啊。
从车店到公交站的这段路很远,怎么走也走不完,所以脑子里的念头也闪个没完。
阿远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世的?
明明没有告诉过他。
没脑子如自己,还以为把这个秘密守护得很好。
等到公交车来了,坐上车,许昀忽然想通了好多事情。
难怪这次重逢后觉得阿远变了很多,很多时候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轻蔑,原来是这个原因。
想必他早就知道了吧,自己是赌棍的儿子。爸爸欠下一大堆债还被剁了三根手指,叔叔也被债主打成瘸子,一家子都是不折不扣的烂赌徒。
假如这也有遗传,大概自己迟早有一天也会走上赌博的道路。好在自己本来就一无所有,所以也就不存在倾家荡产这回事,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自己的阿 q 精神真是臻至化境了。
不过人生也就这么回事吧,生老病死,每一天每一天,等待可能的厄运降临。
公车后排没什么人,他靠着车窗,身体跟随车子摇晃。窗外的路灯一盏接一盏,掠过眼前时会有烟花一样的效果,可惜也跟烟花一样短暂。
不知道爸爸还活着吗,人在哪里。要是能有一点消息传来就好了,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让自己知道,我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就这样静静地坐着,静静地流着眼泪。
没注意往前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过了几站,身后有位乘客忽然拍拍他的肩:“你手机震了好久,确定不用接一下吗?
他一愣,瓮瓮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才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
的确震了好久了,可他一直没注意到。
上面一共十六通未接来电,全都来自 “阿远”,还有一条短信,简单有力的三个字:“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