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皱起了眉头,赌气似的开了一旁的奶蒸酥饸,自顾自拿了一颗蘸了吃起来。斜着眼瞟过去,她看见婉儿仍然手拿着书,低头读着,没有半分理她的样子。照她以前的脾气,早就生气离开了,可是——这是婉儿啊。太平挑了一颗最大最红的含桃,蘸上酥饸,凑到婉儿身旁,一只手送到她唇边。
奶香味扑面而来,酥饸沾到了她的上唇,婉儿下意识躲开了。她看着太平,觉得有些不自在,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太平咯咯笑了,又把含桃送过去。
“我……我不吃。”她别过头去。
“为什么不吃?”
婉儿抹掉上唇沾的奶酥,看一眼她:“关中颗粒无收,百姓忍饥挨饿,我是宫奴,每日饱腹便觉得庆幸,哪里敢吃这样名贵的东西。再者,想起那些饥寒交迫的平民,这等享受,我也于心不忍,实在受不起。”
“你想说什么?”太平忍不住生气了,“我今日天不亮就起来,给你摘了这些含桃,一片好心好意,你却不领。这也罢了,还说什么‘于心不忍’,是在骂我没有悲悯之心么?难道这御花园里的含桃,分给长安百姓,就能使他们度过灾荒了么?”
她打翻琉璃碗,含桃一粒粒滚落,翻滚着散落一地。琉璃碗碎裂的声音分外清脆刺耳。
婉儿不知所措,抬头看去,太平身后跟着众多宫女,已经拂衣走了。
“我——”她不知道要不要追上去,踌躇一会儿,还是坐下读起了书。奇怪的是,刚刚还读得入神,如今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一行一行扫过,字都认得,却不知道写了些什么。从前没有经历过这种状况,婉儿只好放下书,向窗外望了一会儿。
她……她怎么了?
傍晚的时候,天空暗了下来,婉儿知道今日公主不会来了。明日——明日也许也不会来了吧。乌云聚集在长安上空,天色更暗了,婉儿刚收拾要走,太平的婢女琴音走了进来。
“阿姊,公主有事吩咐吗?”
“婉儿,你快去看看她吧。公主殿下回了宫,就吵着要酒喝。本来皇后娘娘不许她饮酒,可是她的脾气你也知道,没人拗得过她。稍不留神,我再看的时候,公主已经喝了一坛烧春了,晕晕乎乎的,还要再喝。我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是和你闹不快才要的酒喝。她年纪还轻,再喝下去怕是要出事。你快去劝劝她吧。”
“公主在哪里?”婉儿不自觉急了起来。
琴音领着婉儿去到大明宫,婉儿只恨琴音走得太慢,又不好催促,只有跟在后边。到了宫内,婉儿看见伏在案上的太平,一身的酒气,闭着眼,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脚边已经放了两坛酒。
“公主?”婉儿小心翼翼拍拍她,“我来了。”
“嗯——画采,你来了?”太平眼睛还是没睁,只是嘴稍稍动了动,“我不是打发你去纹绣坊了嘛,怎么又回来了?”
“殿下,我是婉儿。”
“婉儿?是哪个婉儿……”说着,她又一头栽倒,睡了过去。
婉儿只有摇头,对琴音说:“我来也没有作用,公主都这样了,明日再谈吧。我先——先送公主回寝处,如何?”
琴音点点头。婉儿毕竟年纪轻,那只残手已恢复的差不多,拉起公主没费太大力气。她架着太平去了寝宫,轻轻放在床上,轻声责备道:“不能喝酒,就别赌气喝这么多。醉成这样。”她皱起眉头。公主大概是听不见的。
“公主——好好休息。”婉儿把她的手摆好,给她盖上锦被。还没盖严实,太平翻个身,被子滑落下来。婉儿只好又盖上,嘴里念叨着:“盖好,小心着凉。”
“我……我不凉,我热,好热啊。[r3] ”太平忽然说话,吓了婉儿一下。看过去,太平依旧闭着眼睛,脸颊上是淡淡的红晕。她哼哼唧唧地把被子拉下去。
“不行。这样半夜会冻着。喝这么多酒本就伤身,再当心冻坏了身子。”
“我不管,我不要盖这被子。”口齿不清中,分明是赌气撒娇的语气。
“你——”婉儿转身要走,却被太平拽住了袖口。婉儿使力拉扯两下,便放弃了。没想到醉酒的太平力气也比平时大了许多,直教人挣脱不开。
“过来陪我。”太平还是闭着眼。
“臣明日还有功课要做,这么晚,也该回去了。”婉儿正说着,不防被狠狠拽一下,重心不稳,跌倒在太平的身上。刚要起身赔礼,公主搂住她的脖颈,胳膊用力箍住。力道很大,婉儿的胸口与她紧紧贴在一起,没有一丝空隙。太平在她耳边喃喃:
“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我喜欢……”[r4]
话未说完松了手,头也侧到一边。呼吸声慢慢变得均匀。
[r1]谁不想要这样的年下呢?
[r2]唐朝人叫含桃。唐朝人时兴蘸奶酪吃樱桃,挺奇怪的哈。
[r3]在这里根本就没有醉,只是装醉勾引婉儿,婉儿果真中计。
[r4]《医女与兔子精》第一集片尾彩蛋的梗,医兔真的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