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主公,陈烨的求援信件。”向杰匆匆走过来一句话直接打断了薛洋的兴致,他本来带着袁袭和陆翊几人在检验陈安这一次带过来的兵器质量。霍州的兵器作坊已经开始批量生产兵器,只不过一开始质量上达不到要求,而且新招募的工匠也不熟悉工艺。但是这一次送过来的兵器却让陆翊等一线将领很满意,清一色制式长枪虽然比起长槊来说威力差了点,但是在薛洋已经下决心淘汰槊这种费时费力不讨好的长兵器之后,长枪手已经在舒州军中奠定了自己不可动摇的地位。这一批不到千杆长枪不能引起薛洋的关注,真正让他感兴趣的是陈安和陈烨这对父子联手之下,兵器作坊已经在推广自己提出来的标准化流水线生产概念了,将以往基本上都是一个匠人从选材到最后完工独自完成的所有工序拆分,每一个作坊只负责自己职责范围内的工序,这样在有限的几名老匠人和重金挖过来的老师傅把控全局的情况之下让这套原始的流水线在兵器作坊中落地生根。在从头到尾所有的工序被拆分之后,各部生产加工出来的配件要想实现通用就只能严格把控尺寸重量标准,在数月的摸索之后,舒州军的兵器作坊针对目前需要生产的几种制式武器制定了了严格的把关标准,这才有了薛洋等人眼前这些几乎没有任何差别的兵器。
标准化流水线是后世的理念,但是不代表古人不理解这种观念的便利。尤其是是弓弩和盔甲这种极耗时间和精力的复杂兵器,拆分之后带来的好处和效率是显而易见的,而且也非常有利于锻炼工人的技术水准,有利于技术的培养和传承。而这才是陈安此次要在太湖停留的原因所在,他要向薛洋汇报自己总结出来的经验。在乱世朝不保夕的生活中,拥有制作兵器技能的工匠的生命有时候是和那些藩镇节度使的命运连在一起的。所以在陈安改变了待遇办法之后,以往吝啬于传承的工匠也开始走上了传授技艺给更多人的道路。
“小郎君,这是我们新赶制出来的长弓。”陈安拿起一张黑桦桑木硬鞘弓道:“这弓的张力比起以前所用的蛇脊长弓要高出两成有余,而且——”他还没说完就被向杰打断了,而薛洋匆匆看完信件之后有些无奈的问道:“安叔,陈家的船队在长江上被人打劫了是吗?怎么不早说啊?如今陈家和我舒州军命运相连,后勤部他们很多时候又直接征用陈家的商队来运送物资,这种事情以后应早报与我知晓,以免遭受更多的损失。”
袁袭和陆翊对视一眼之后,后者上前低声道:“主公,安叔也是怕因为陈家私事耽误主公的精力,所以还请主公见谅,莫要责怪安叔。”
薛洋看了看陈安满脸通红的模样叹了口气,温言道:“安叔,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有一点还请安叔明白并且传达出去,以后凡是在岳西奉公守法的商队,如果在外被人欺负都可以来找我薛洋伸张正义。岳西兵马使府会以实际行动来践行新政当中保护岳西农工商共同发展的诺言,让大家安心。”薛洋这句话说完旁边人都大吃一惊,他如此郑重的口气就是代表舒州军再向外界传达自己的态度,如此一来的话如果真有人来求助岂不是说舒州军真要为了这些人去打仗不成?
“军师,陆翊,你们说我等舒州军保护黎民百姓,到底何为黎民百姓?究竟如何保护?”薛洋就知道他们的反应,所以自顾自道:“所谓的黎民百姓就是你我他,就是每一个普通的人,保护好身边的每一个人就是保护黎民百姓。如果对于这些为岳西发展添砖加瓦的人我等都保护不了,那么舒州军存在于世又有何意义呢?”
“志向可以很远大,去号召更多的有志之士跟随我等的步伐汇聚成一股洪流,聚沙成塔。但是行动却需要很细微,唯有如此才能够务实,贴近百姓,贴近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薛洋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这么严肃,继续道:“如果说一般的纷争一般的百姓需求是民政事务,那么涉及到外敌,那就是我们这些身穿军服的舒州军将士的责任了。要让百姓以生活在舒州军麾下的领地中而自豪,就应该回应他们的合理要求。”
“主公思虑新颖,我等不及。”袁袭和陆翊对视一眼齐身走到薛洋面前躬身一礼,陈安也赶紧点头,表示一定会把薛洋的这番话的含义传达出去,让更多的商人了解到岳西的主张和决心。
“安叔,你和陈烨的船队之中到底运了什么物资?我记得一般情况后勤部可以自行处置,能够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一定是特别的东西吧?”由于陈烨目前尚在望江没有回来,通过十三司也是飞鸽传讯,信息寥寥,所以不仅薛洋就是袁袭也不清楚陈烨在船队中夹带了什么物资。
“是私盐。”在薛洋面前陈安自然是什么都不会隐瞒,当即道:“我们陈家在江南联络到一个大盐商,从他手中秘密购买了五船私盐。只是不知道为何消息走漏,被盘踞在太湖一带的水贼察觉,结果他们倾巢出动,将我这五船私盐和后勤部采购的其他物资全给抢了。此事原本我已经汇报给老爷,老爷说陈家损失点没事,让我来望江是打算从黄州抽调物资先把后勤部的损失补上,至少不能让后勤部受到连累。”
陈安的话一说完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五船私盐在舒州是一笔足以让任何家族眼红的财富,也只有陈家这等大商家才会对此不在意。但是此话听在薛洋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了。舒州地区缺盐,食盐几乎全靠外地输入。但是东线自从黄巢乱军一路东下之后盐路就几乎断绝,而西线从四川等地输入的井盐也因为沿途动荡而运输量大减,这致使舒州地区的盐价一路飙升,最高时甚至达到了史无前例的斗盐二百八十钱以上,普通百姓几乎根本无法支付这么高的盐价。不过也正是因为官盐价格太高所以私盐屡禁不止。而薛洋领衔岳西三县之后为了应付本地缺盐的现实,暗中指使陈家和后勤部将其他私盐贩子的生意和门路全部击垮,然后利用走私通道加速输送食盐入境来弥补这种困境。
而此次陈家五船食盐被抢却让薛洋皱了皱眉头道:“此前听陈烨说长江各地水贼横行,甚至还有不少各地官府军兵参与其中,不知安叔知道多少?”
“主公的意思是?”袁袭见到薛洋忽然问起此事,心头一动,上前道:“主公莫非向让雷凌主动出击?”
“正是如此。”薛洋点了点头道:“雷凌所部本身就精熟水性,独立营在望江驻扎也有段时日,虽说目前还没有几条船,但是要以战养战,一方面协助后勤部筹措物资,一方面也需要在不断的征战之中壮大自己。”薛洋带着众人返回兵马使府道:“只有如此我们才能够以最小的代价训练培养出一支精悍的水军。”
“主公所言倒也不差,将来我军一旦渡江南下,在江南河湖港汊之中征战,水军必然会是先锋主力,只有未雨绸缪才不至于事到临头无军可用。”袁袭点头道:“袭曾经钻研过水战战例,水军操训比起步军成效更慢,需要长期演练还要不断实战才能够成形,因此主公所言的以战养战之策略可行。”
陆翊也点头道:“雷凌在花亭湖多年,但是手中人马才区区二百余人,除了财力之外也在于水兵训练难度大,所以提前安排确有必要。”他和袁袭两人是真正知晓舒州军下一步动向之人,甚至舒州军最高的军事规划他二人都是亲身参与,所以此时自是大力赞同。
“军中大事我也不懂,但是关于长江水贼的情况我倒是知晓一些,应该比向杰那边要多一点。”陈安不敢过问军中大事,所以只是将自己知晓的长江水贼的消息一一道出道:“目前长江水贼分布特点是,舒州以东水域已经逐渐形成气候,尤其是太湖和周边所在,大小水贼中大者分为五股,各自盘踞一块水域称王称霸,其中有几家还和此前的黄巢乱军有联系,手下兵力强大而且战船颇多,曾经帮助过黄巢乱军渡江北上。”陈安见到袁袭铺开了一张地图之后开始不断在地图上比划道:“包括我舒州东边的雷泽水贼也是一样,内部有森严的等级,一般大头目出手几乎都是前呼后拥,大小战船数十艘,比之官军也不遑多让。”
“舒州西边的情况呢?”袁袭被陈安说的这些情况弄得皱眉不已,这些水贼一旦走向联合其实力也会越来越强,而这些短期内雷凌根本没有实力啃得下来,所以只能先将目光转移到那些分散的小股水贼身上,先弱后强一点一点打击敌人壮大自己。
“黄州至楚州一带水贼倒是大多以单打独斗居多,而且各自手下人手都不多。”陈安苦笑道:“所以一般船队规模比较大的话他们都不会出手。”
“得了,那就先拿他们开刀吧。”薛洋拍了拍手道:“安叔,你立即赶赴望江处理船队事宜,不用再为此事耿耿于怀了。”
陈安点了点头出门而去,把剩下的武器移交给舒州军后勤部的接收人员之后就赶赴望江处理陈家的商队后续事宜。而薛洋却开始和袁袭、陆翊两人商议水军发展的具体事宜,为此向杰还紧急传讯雷凌返回太湖。
“诚如主公所言,水军应先向西发展,先弱后强逐次消灭水贼发展自己,如此一来的话不仅仅能够疏通长江水道,还能够以水军不断出击,将我舒州军的名声宣扬出去。”陆翊一边在地图上比划一边完善此前薛洋所说的建议。
“不过东边也不能一点都不动,水军暂时不能出击,可以让向杰出手,十三司可以安插人手潜入这些大股水贼之中,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挑动他们之间的内斗。”袁袭点头道:“长江水道相连他们肯定会有冲突,只要挑动各自的冲突点,必然可以收到让其自相攻击,内部消耗不断的境地,减少我军将来往东出击时的难度。”
“军师,等到雷凌回来之后你二人协助他制订一份详细的谋划,具体战事安排由他自行负责,你们把控好节奏即可。会后,陆翊你亲自前往望江一趟,实地查看独立营目前的训练水准,酌情批准他率军出击。”薛洋点了点头道:“步军受困目前的内外局势不能有大动静,只能苦练自身的杀敌本领,争取将正兵变成精兵,把精兵变成铁军。但是水军出击无疑是另一条壮大己身的好主意。”目前舒州军步军不算独立营之外,所有的编制已经全部整补完毕,甚至第二步扩军计划薛洋和袁袭都已经筹划完毕,只是岳西三县本身的人口加起来才不到十万,目前的军队规模已经是不干扰地方经济发展的最大限度了。要想扩军一要等到明年新政落地有了实质性的成果,另外一个岳西兵马使府的地盘也需要再次扩大。但是目前的状况就是舒州的局势刚刚因为江防军的兵变而告一段落,下一阶段肯定要等到林远图和逃回舒州的贝翊礼分出胜负之后出手才是最佳时机,另外一个就是高骈如果调动地方军北上参加剿灭黄巢的话,林度一定会将其转嫁到薛洋头上,必须为这件事做好准备。
“这段时间先换装,然后各部要不间断大练兵,让我舒州军拿出来都能够以一当十。”薛洋点了点头道:“走精兵路线也未尝不可,就算是消耗大,但是其成效也远非贝翊礼手下那些鱼腩府兵可比。”
“主公放心,练兵一事陆翊责无旁贷一定确保不会间断,不会马虎大意,让我舒州军拉出来每一个都是铁军将士。”两人都知道薛洋在想什么,所以陆翊上前一诺,神色肃穆。
“好了,还是继续说水军的事吧。”薛洋摆摆手继续道:“水军营的编制军师可有高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