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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映雪与他找了个酒楼雅间面对面坐下,两人随意点了一壶茶摆在面前。

他抬手给陆同斐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陆同斐接过茶低头,却没喝,他又抬头看向唐映雪,似乎在等待有个人率先打破这沉默。

“小斐,我”唐映雪捏紧了茶杯,开口想要说话,可突然好像有一团棉花堵在他嗓子眼,让他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陆同斐茫然的蔚蓝双眼看着他,他的双眸如同澄澈深远的大海,静静倒映出他的模样,唐映雪看着他,那双眼里甚至能看到他自己,他面对着那双眼,突然失去了所有勇气,他的一切罪恶,一切不堪,一切扭曲偏执,好像都在那双如海一般宁静剔透的蓝下面无所遁形,让他无地自容。

要说什么呢?

唐映雪心里闪过无数想要说的话,难道要说你本来是我仇人的孩子?还是要说我一开始给你起名是因为我觉得你如同一个废物,或者是说自己狠心早已把你逐出师门。

他说不出口,他没有勇气说出口,或许就如同很久之前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他在陆同斐面前,永远只能当一个逃避的懦夫。

那张脸那么年轻,忘却前尘往事的痛苦,只剩下对生活的美好热情和期盼,他无数次面对那张脸,那双眸,忍不住想要躲回属于自己的寒冷冬夜里去,将自己藏身进不见天日的阴影里,好像那样才能让他喘一口气,好像那样才能让他感到安全。

陆同斐崭新的人生不应该再被他拖回师徒不伦恋的无尽深渊里去,不应该再背负上这令世人不齿的骂名,不应该再让他回到跟自己一样的漫长寒夜只有无边无际的风雪,那风雪太大,会把人也吹散。

他听到自己艰涩的声音开口说道:“你本是明教的孩子,我捡到了你,后来我们便成为了师徒”

陆同斐捧着茶水听眼前这个男人缓缓道来,他低哑的声音在这间房内静静流淌,仿佛在听一个别人的故事。陆同斐完全感到陌生,完全无法想象这个男人口中的“乌焰”会是他,他会是那个手起刀落的明教杀手吗?会是那个在唐映雪身旁懵懂的孩子吗?他毫无半分感触,只是静静看着他,看那个叫唐映雪的男人好像在极力忍耐什么,陆同斐读不懂他脸上的神情,却无端心里弥漫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入了神。

“我们相伴十余载,后来我遭仇人暗算,你听闻此事前来相救,却终究不敌,坠入山崖我找了你许久。”

他说完这句话沉默了许久,有道:“是师父对不起你,没照顾好你”

陆同斐听完轻轻摇了摇头,伸手覆盖住他冰凉的手背,唐映雪一愣,见到眼前的人扬起一个浅淡笑容:“虽然你说的那些我完全没有印象,但我觉得这不是你的错,也许是我们没有师徒缘分吧,不管如何,我现在有了阿姊,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也我不想离开阿姊”

不。

唐映雪沉默看着他,看着那个唇边扬起温暖浅笑的人。

你应该怪我的。

他没对陆同斐说那些疯狂的夜晚,说那些雪地的决绝离别,说那大雪里驳杂的鲜血,说那一晚缠绵的交融。

他是个懦夫,是个卑劣的人,人性自私的弱点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唐映雪心想,像他们这样的人,也许早就命中注定没有资格去向谁说爱。

唐映雪觉得自己的声音好陌生,他听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的嘴唇开合,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他听到自己说——

“没事的,你不必拘泥于过去。”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如若你已放下前尘往事,就当我们今生的——”

就当我们今生的师徒缘分已尽。

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好像有千斤重,让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成一尊雕塑一样僵硬,连唇齿都笨拙,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年少当哑巴的时期,是那么熟悉的痛感在他心里钝钝蔓延开。

“你的阿姊,对你好吗?”

唐映雪攥紧了双手,换了个话题,只觉得自己还能平静问出这句话真是一件好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看着眼前的陆同斐听他提到那个女人,脸上下意识浮现出温暖的神情,带着几分轻快对他道:“阿姊对我很好,阿姊说我身体不好,我的病都是阿姊帮我调养的。”

“阿姊是一个很好的人,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很幸运能遇到阿姊,她叫莫妩。”

陆同斐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迟疑了一瞬,唐映雪看出他脸上的纠结,对他道:“但说无妨。”

“我我这么久不回去,阿姊应该担心了。”他下意识这样说道,随后又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看向唐映雪:“如果你放心不下,那我们改天再见,我可以带你去看阿姊,我炒的菌子可好吃了!”

唐映雪看他亮晶晶的眼,出神点了下头,他突然意识到,陆同斐也才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他跟着陆同斐出了酒楼,眼瞧着不远处站着一个一身苗服的女人,她手上拿着笛子,正焦急地四处张望,唐映雪耳边听到陆同斐惊喜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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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我在这儿!”

紧接着便兴高采烈如同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小——”唐映雪下意识一伸手,却抓了个空,胳膊愣愣抬在半空中,连他如火发丝一缕都未能触碰到。

“真是的,怎么这么久不回家?”莫妩担忧皱起眉,手按住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一番,看人没事才松了口气。

“我刚刚跟——咦?”他拉着阿姊的手正要给她介绍,一转身那个墨蓝色的身影却在眨眼间消失不见了。

“奇怪”

“怎么了?”

陆同斐张了张嘴,却不知出于何心里,鬼使神差地嘴皮子一碰溜出一句话:“没什么,我们快点回家吧,阿姊。”

唐映雪站在角落的阴影里,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红一紫两道身形逐渐远去,看他背后摇曳的火红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好像一簇鲜活跳跃的小火苗,看他与莫妩沐浴在阳光下唇角带笑一直与她说着什么,在夏日的晴空下相伴而去,他站在角落里无端觉得一阵发冷,吹起他雪白的发丝。

他有多久没看过陆同斐纯粹的笑容了?

那张脸好像永远哭泣在声声泣血喊他师父,那么卑微,那么哀求,那么痛苦。

陆同斐不应该活在他的阴影下,唐映雪想起以前的自己,那时他看着陆同斐在想什么?

他想,陆同斐应当有自己的人生,他长大只会觉得这段感情可笑,他会有自己的爱人,有三两知己,在江湖上也曾刀光剑影,也曾快意喝酒,也曾同好友嬉笑,亦或者闲来听雨,看遍人间四季,看洛阳花开花谢,看河朔雪落雪融,看江南春去春来,看长安云卷云舒。

唐映雪悄无声息移动步伐,离开了此处,他好像全身的力气都消散了,带着一颗空荡荡的心,踏上返程的道路,他找了个客栈,住在此地的最后一晚,却毫无睡意。

他眼睁睁看着窗外静谧无垠的夜空,月华满天,轻柔洒落在他床前,他看着那高悬在夜幕上的圆月,月是那么清冷,永远高高在上,永远带着怜悯和漠然注视着这人间大地,却也撒下悲悯又温柔地月光给予世人。

他心里陡然划过一丝了然,想起来那个依稀有点印象的名字。

莫妩,毒隐娘莫妩,毒隐娘。

那个陆同斐喊阿姊的女人。

那个爱上自己亲弟的毒隐娘。

这个认知一旦出现在他脑海里,却如同扎了根一般,带着剧毒深深刺入他的心脏,逐渐深入,痛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个念头好像一个信号,顷刻间那些维持着表面平静的东西轰然倒塌,那些如大海一般沉重如潮水一般激荡的思绪疯狂拍打过来,摧毁他的理智,像是心上破了个口子,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开了一角,那些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的,无法再容忍的要将人搅碎揉烂的疯狂席卷而来把他彻底包裹,伸出手拉扯他坠入不可自拔的深渊,眼睁睁看着自己沉沦。

那些无法控制的记忆在他眼前不停浮现,陆同斐的笑,陆同斐的泪,陆同斐的红发,陆同斐的声音,陆同斐的吻,陆同斐的触碰,陆同斐的呻吟,陆同斐的喘息,陆同斐难耐声声呼唤的“师父”,陆同斐的泣音,陆同斐柔软的身体,陆同斐的湿热缠绵,陆同斐,陆同斐,陆同斐

那个会捧给他炽热滚烫一颗心的陆同斐,那个唯一对他说过爱的陆同斐。

一幕幕,一秒秒,一一浮现,再也抹不去,再也赶不走,再也无法刻意忽视,再也无法自我欺骗。

原来每一刻陆同斐他都记得,他的心在悄无声息的时候早就把这些深深印刻进灵魂。

那些迟到了很多年的悲伤,那些压抑在漫漫长夜的难过,那些他早以为已经结冰干涸的眼泪,却争先恐后从身体里涌出来,好像再也捂不住,再也藏不了,他茫然又无措,面对久违的,熟悉又陌生的感情,好像第一次睁开眼看到自己满目疮痍不停流血的一颗心。

唐映雪感到脸颊一阵冰凉,他伸出手去摸,却摸了满手泪水。

他才意识到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连他自己都是个无家可归之人,谈何带陆同斐回家。

他的心悲鸣发出一声绝望,唐映雪再也无法装聋作哑无视它的尖叫和哭泣,早在陆同斐消失坠落在那个悬崖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了不是吗?

这个人世间,除了陆同斐,天地间再无一人给他这般爱了,这般纯粹热烈又不求回报的爱了。

他冷眼旁观自己的狼狈和可悲,却如梦初醒原来自己也不过如此,原来自己也败给了人心,败给了七情六欲,败给了人类的一颗心,败给了那个软弱的自己。

原来他也是想要爱的,原来他也是如此渴求陆同斐这份爱的。

唐映雪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感受到痛了,可这绝望的痛苦是连他也不能承受的。

他败给陆同斐了,输的一塌糊涂。

夜深人静的圆月下,只有一轮孤寂清高的月沉默注视着他,注视着唐映雪提起千机匣,推开房门,朝着蝴蝶泉的方向一步步走去,好像走入永恒的深渊里,再也无法回头,他的背影永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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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入在黑暗中的阴影里,没有一丝光落在他肩头,连月光也不会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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