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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求你,救救他……”

深夜一道焦急的呼喊划破寂静,陆同斐背着唐映雪在风雪中踉跄行走着。

陆同斐深夜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仓促闯入同门师兄家,师兄被这动静惊得起身披上衣服走出来一看,便见着陆同斐背着一个浑身是血昏迷的人。

同门师兄名叫贝赫,看清他背上的人后皱紧了眉头:“唐门?”

“是……师兄,求你救救我师父,求你了……”陆同斐急得眼圈都红了,眼泪不停往下淌,贝赫吓了一跳,他很少见过陆同斐这副天塌下来般的模样,这位小师弟在教中习武时也肯吃苦耐劳不曾喊过苦,如今却哭的如此伤心。

陆同斐知道师兄的相好是个苗疆女子,这才慌不择路背着唐映雪上门来求救,贝赫师兄虽不喜唐门的人,但关于这小师弟的身世也听闻几分,知道他幼时被一个唐门中人所救才得以幸存回归圣教,心下一叹,罢了,陆同斐也难得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贝赫引他去了客房,两人将唐映雪小心翼翼放下来,贝赫便看见陆同斐背后赫然一片深红,他一愣,焦急让陆同斐把衣服脱下来,陆同斐呆愣愣脱下衣服,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这不是我的血,都是师父的!”

贝赫师兄的恋人出身五毒,是个颇具风情的苗疆女子,名字却很婉约,叫苗心柔。她的作风却不柔软,带着药和蛊扫了一眼床上躺着昏迷的人,大手一挥把兄弟两个都赶了出去。

“我去给你烧点热水,你也洗洗身上吧。”贝赫看他魂不守舍的模样,自行出去了。

陆同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机械性洗完澡换好师兄给他的衣服,房门还是紧闭,不曾见过苗心柔出来,他洗去一身血迹,却不曾觉得轻松,心头沉甸甸压了太多的事。

陆同斐背靠着门扉缓缓滑落坐下,失魂落魄守着这道门。

窗外天月将白,风雪却不曾停歇,气势汹汹拍打在窗纸上,吹得呼呼作响,无端叫人心里烦躁不安,昏暗的夜微微亮起,好像裹了黑的白的混不清一片浓重,夜已过大半,黎明却还未到来,除了风雪拍打的声音,室内寂静的可怕。

陆同斐屈膝将头埋在胳膊里,只觉得一阵排山倒海的疲惫袭来,却毫无困意,他突然不想去面对这一切,原来人疲惫悲伤到极致连哭都没有力气去哭,仿佛连呼吸都是一件需要极大精力和力量去做的事情。

都怪我。

都是我的错。

陆同斐,你真的太自以为是了。

埋着头的明教突然发出一声哽咽,蜷缩成一团的身躯陡然爆发出极大悲伤席卷了一切,像是拼命从腹腔挤出的苦涩咸湿的眼泪,号啕大哭。

他的喜欢也好,恋慕也好,都太自以为是了。

他又是唐映雪的谁呢?他又知道唐映雪多少事呢?他对于唐映雪来说又算什么呢?

唐映雪的痛,唐映雪的恨,唐映雪的爱,唐映雪的过往,唐映雪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如同一张白纸,茫然一无所知。

他上一次看到唐映雪这般重伤时只听到唐映雪要将他送回明教,他只顾着自己的惶恐,窃喜师父不曾真的要舍弃他。

他真的太害怕了。

这次却不是害怕要被唐映雪舍弃,他紧绷的弦一下子放松,紧随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惶恐不安,让他感到恐惧。

就像他只能无助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唐映雪离去,无数次只能看着唐映雪倒在血泊中,无数次祈求唐映雪不要离他而去。

他的恋慕对唐映雪来说不值一提。

陆同斐过往只把唐映雪当做不可攀登的雪山,唐映雪对他来说是什么呢?是敬仰的师父,是救命恩人,是不可攀折的雪莲,是值得用一生去追逐的人。

他只敢站在唐映雪庇护的阴影下仰头望着他的背影。

可时至今日陆同斐才陡然从这场自以为是编织的幻梦泡影中醒来。

唐映雪不是什么雪山,他只是轻飘飘的一张纸,雪白又脆弱,好像河上的浮冰,如履薄冰,每踏上一步就会寸寸裂开,随时都有坠入深渊的危险。唐映雪会恨,会痛,会哭,会冷。唐映雪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情。

他的师父,不是什么雪中仙,也只是一个和他一般的,会痛的凡人罢了。

他不愿在原地只能看着唐映雪的背影,不愿再等待唐映雪转身,不愿再祈求唐映雪低头垂怜。

他想要得到唐映雪的爱,他想要去爱唐映雪,给他很多很多爱,为他抵挡一切风雪,保护他,怜惜他,心疼他,叫他再不能受这刺骨严寒的侵蚀。

陆同斐沉闷的哭声引来了贝赫,他默默在陆同斐身旁坐下,轻轻拍着他的背道:“哭的像个小花猫似的,也不怕师兄笑话。”

陆同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丑兮兮的,红肿着眼睛看贝赫师兄,吸了吸鼻子:“师兄才不会笑话我。”

贝赫放缓了声音问他:“在担心他吗?”

陆同斐还带着鼻音,闷闷回了一声“嗯。”

随即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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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下头,小声问贝赫师兄:“我是不是很没用?”

他自嘲一笑:“好像和我扯上关系的人都不会发生什么好事,我总是将自己的期盼放在师父身上,想要师父疼爱,却从未为他做过什么,时至今日还在拖累他。”

“我大概是最没用的徒弟了。”

贝赫静静听着,听他说完,却问了一个不想干的事情:“我听说你的名字是他给你起的。”

“是……”陆同斐也慢慢平复下来心情。

贝赫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温声说道:“我听闻中原有个词叫作“文采斐然”,他给你起名叫陆同斐,定也是寄托了美好的祝福。”

“我虽然不了解你师父,只在你口中偶尔听闻几句,可若是你师父那般性格,他不愿的事情旁人强求也无法左右他的决定。”

“便如同世上大多数父母一般,并不期望着孩子能给自己多大的回报,你们师徒既然能有这段缘分,值得好好珍惜,唐门和圣教的关系向来不怎么样,可他却在当年那般情景下也未嫌弃过你麻烦,现在也不会。”

“你师父性子冷淡,但你总要看他为你做了些什么,有些人不善言辞,天性冷漠,常人与他们而言总是百般求全,可对于此类人,你只看到他给你了十之七八,或许对他来说,仅有的十分都已是难得了。”

“师兄……”陆同斐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坚定看向他道:“我明白了师兄。”

想到唐映雪,他的眉眼都柔软下来:“师父性子冷淡,那我做徒弟的主动点就好了,这么些年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么?”

他未说完的话却是在想,如感情也是这般,既然师父天性冷淡,那他就做主动的那个人好了。

他不想再看到唐映雪孤寂地说冷了。

陆同斐想要温暖这颗心,叫风雪再不能进。

他想要唐映雪的心上只余春色,再不复严冬。

苗心柔“吱呀——”一声突然打开房门,眉目带着几分倦色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对着陆同斐朝着屋内抬了抬下巴:“废了我好大一番功夫,他醒了。”

“谢过嫂子。”陆同斐连忙爬起来行了个礼,“劳烦您了。”

苗心柔打了个哈欠,也不愿去打扰师徒相处,想着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拉着贝赫便回了内室补觉。

陆同斐迫不及待坐在床边握住唐映雪的手:“师父,你怎么样了?还痛吗?”

他小心翼翼抓住他苍白的手腕,唐映雪睁开眼盯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道:“徒儿。”

他很少这般唤陆同斐,陆同斐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轻声应答:“嗯,师父,我在。”

唐映雪苍白的唇轻启:“你能抱着我睡吗?”

师父很少用祈使句这样问他,陆同斐心下酸涩,拉开被子迅速钻了进去搂住师父的腰,埋首在他脖颈间,感受着苍白如纸的皮肤下血管和心脏有力的跳动。

唐映雪默不作声抱着他,任由陆同斐埋在他怀里,很快他的脖颈传来一阵湿漉漉得感觉,陆同斐的哽咽全埋在他胸膛里,好像一声一声沉闷回荡在他心里,钻入皮肉,敲击在他心上。

他任由小徒弟在抱着自己哽咽哭泣,慢慢的紧紧搂住他,像是守护自己最珍视的宝物,又像是两只伤痕累累的兽在互相舔舐彼此的伤口。

他们相拥在这张床上,隔绝开了外界一切风雪严寒,任由狂风大作激荡在这间屋子外,仿佛天地间只余下他们二人。

唐映雪感受到怀里的温热,心想陆同斐还是如同小时候一般爱哭,那火红的长发如同流淌融化的岩浆蔓延在他身上,散落在唐映雪雪白的身上,仿佛看一眼都灼烧双目。

徒弟的眼泪都是烫的,一滴一滴,落在他身上,滚烫发热,震颤心尖。

唐映雪恍然有些贪图这份温暖,却又觉得太灼人,他就像被冻傻了的人,死死抓着手中的炭火,明知道皮肉都要被烧的绽开,也不想松手。

他真的冷了太久了。

唐映雪垂眸看向陆同斐,第一次轻声用询问的语气一样说道:“徒弟,以后,就剩我跟你了,”

“明教也罢了,师父不想再去恨谁了,陆同斐就只是陆同斐,陆同斐只当师父的徒弟好不好?”

陆同斐抽噎着在他怀里道:“好。”

唐映雪听完,缓缓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偏头蹭蹭他的脑袋,“睡吧。”

“师父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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