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提楚泽,也没提风眠。
韩棠正想着要怎么说,菲菲说我就在附近,很快就到了。
韩棠答应了。
她想着菲菲可没说等下会不会上来。一般来说,菲菲也是想不到这礼数的,何况还在跟楚泽生气呢……她看看泰然自若的哥嫂,还没等她开口,牟艺琳就笑了,小声说:“到底惦着孩子,没事儿的,你不用担心。”
韩棠看了眼楚泽。距离这么近,楚泽不可能听不见菲菲打过电话来了,可是毫无反应。她正要叫楚泽过来,艾黎从房间里出来了,指指身后,小声说:“风眠也睡着了。要不今儿就让她在这儿睡?等下我跟嫂子说。”
韩棠点了下头。
艾黎坐在她身边,继续小声说:“不容易,还能想得起来有个奶娃娃……这俩甩手掌柜离开你们,自己带孩子还不知道能闹出什么笑话来。”
“该放手也得放啊。嘟嘟上了幼儿园,你可别再见天儿老这么跟屁股后头忙了,快十年了……还有几个十年啊……”牟艺琳接口道。她把那盆剪去了大半枝叶的“八方来财”转了转方向。
韩棠看着这棵可怜巴巴的绿植,没作声。
艾黎戳了下花盆,说:“瘌痢头,丑死了。”
这时门忽然被敲响了,几个人愣了下,还是艾黎反应快,赶忙跑去开了门。葛菲菲站在门外,跟艾黎说了几句话,才进门。她没有往里走,也没有换鞋,就站在门厅里,跟韩柏夫妇打了招呼。韩棠抱稳了嘟嘟,叫了楚泽过来,让他送嘟嘟和菲菲下去。楚泽板着脸,菲菲也没看他,气氛仍然僵硬,好歹还是一个抱着孩子,一个拎了包,一起出门去了。韩棠虽然有点不放心,等他们走了,到底走到北窗边,看着他们走出单元门、上了车……艾黎和牟艺琳站在她身边,一左一右,也看着菲菲那辆车子。
他们上车之后,停了一会儿,才开走。
“要是俩孩子二选一,我嫂子是不是一定选嘟嘟?”艾黎忽然问。
韩棠皱了下眉,牟艺琳敲了艾黎一巴掌,“又胡说。”
艾黎笑了,“她都没问问风眠怎么样。风眠自己说的,妈妈更喜欢弟弟。”
韩棠脸色有点儿不好看,嘴上却说:“嘟嘟小嘛,菲菲看得紧一点儿……”
艾黎“嗤”地一声笑出来,先走开几步,才说:“您哪,自欺欺人也会习惯的,晓得伐?我们换衣服准备出门吧?去看人家‘相看’去……”
“韩艾黎这小混蛋真是……”牟艺琳叹气,“我跟老韩都不是嘴巴这么厉害的,她随谁?”
韩棠倒笑了笑,“随咱妈。”
牟艺琳一顿,也笑了,“是。”
韩棠惦着自己安排的这场相亲,坐下来,认认真真戴上花镜,在通讯记录里找出双方的联络方式,分别跟双方通了电话,再次确认了时间地点,听到这两个年轻人都已经准备出发了,显见是不可能迟到、给对方留下比较坏的初次印象,她脸上露出微笑来——好的开始,这是个好的开始。
一刻钟之后,她跟换了衣服仍然是一身简单的衬衫长裤板鞋的艾黎一起出了门。
艾黎坐在了驾驶位上,戴上墨镜,冲楼上伏在窗口看着她们的母亲挥挥手,说:“以前奶奶就在那个地方,看我上学放学。”
韩棠没出声,也看了眼那窗口。她轻轻捏着手臂,放松下肌肉。
艾黎提到祖母的语气会多几分温柔。孙女眼中的老太太跟女儿眼中的很不一样……但其实,也不是每个女儿眼中的母亲都是那样严厉甚至有些刻薄吧。
“开车吧。咱们别迟到。”韩棠说。
艾黎看看姑姑,开了导航。
初秋的午后,天气很好,空气澄净,一路跑得都是海边,海天一色,是深深浅浅的蓝……韩棠把车窗降下来一点,海风吹进来,微微有点凉意和湿润,令人愉快。
导航提醒已到达目的地,艾黎找好位置停了车,往一旁看了看。这是姑姑喜欢的咖啡馆,也是她开展做媒业务的主要活动基地。咖啡馆开在一栋老住宅的底楼,院子阔大,安置了木质桌椅和遮阳伞,侍应生正在招呼客人,看到车子停在外面,一眼认出韩棠,先点头打招呼。
韩棠也笑着点点头,看看时间,早到了一刻钟,要见面的年轻人应该还没有来。她走进院中,回头要喊艾黎,就听见一阵笑声,仔细一看,艾黎和一个身穿碎花裙子的长发姑娘站在路边。见她回头,两人一起叫了声“姑姑”。几乎与此同时,身后有人叫她“韩阿姨”“楚奶奶”……声音四面八方涌来,有的清脆有的高亢有的低沉而有磁性,韩棠一时间感觉有点儿混沌——这么复杂的称呼,是她六十多年来积攒的身份啊,这叫的都是她吧?
第19章 叮叮当当,大杀四方 (7)
大概是看她有点愣神,这些不同的称呼又齐刷刷来了一遍。几个年轻人相互打量着走近了,在距离她只有几步远的位置又不约而同地地站了下来。
韩棠将她的皮包挂到手臂上,空出的手轻轻摆着,一一打招呼——喊她“楚奶奶”的不是别人,是风眠的班主任杜老师,能在这里遇到也是太巧了,看他白衫长裤渔夫帽,背着画架子拎着画具,微笑着,那清澈的眼睛和明亮的笑容,就像初秋这清爽的天空;叫她“韩阿姨”的年轻人是被她约到这里来介绍给顾梦晨的小江,江雪飞,楚泽的小时候的玩伴、他们家老邻居了……韩棠的手往左边一摆,笑着说“真巧,碰见杜老师了”,再往右边一摆,笑着说“雪飞早到了呀”……两个年轻人笑着点头,也相互点点头算打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