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一身单薄地抽身而去。
没有再回头,没有再停下。
他知道阿渡需要很多时间去自我消化这种平静而又难熬的拒绝,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刺激、去打扰。
而在他离去的那一刹那,阿渡那面无表情的脸上,才露出刻骨的悲与痛。连同他笨拙而僵硬的勾引技巧一样,在这个无人的花树下,显得不合时宜,又可笑荒唐。
他一生随心所欲。他的人生本是持续地演出一场杀与睡之歌。
他自由自在地勾人、杀人,把自己的性命和尊严都轻轻抛掷。
只为了那生死一瞬的亮芒与星光。
他以为这种自由来去的浪荡生活,可以一直过下去。
可惜天公不作美。
竟让他遇到了这么一个人。
这个人太好了。
好到让阿渡第一次感受到了爱。
他也爱阿渡。
却不是那种欲望的爱。
而是纯粹温暖的,朋友对朋友的爱。
可这种纯粹,这种温暖。
却让阿渡第一次感觉到了,刻骨的绝望与痛苦。
痛到他想要杀人!
他仰头一看,杀气对准了一个方向。
梁挽离去的背影!
【柳绮行又惊又怒道:“这混账!被拒绝了就要杀人!”
钟雁阵也皱着眉分析:“我听说梁挽曾多次救他、照顾他,他怎能如此?”
仇炼争道:“不,不一定的……”
他认真地看向我:“你喜欢欣赏的人,又怎会如此狠毒卑鄙?”
我心中一怔,他刚刚还鄙夷此人的,如今怎的这么说?
但怔住归怔住,我却不得不继续讲下去。】
阿渡忽的一飞冲天!
他手中剑“嗖”地一声递出!
这一剑之烈,连旁边的草木都随之压下去一大片!
连旁边的微风与空气都先是凝结,而后扭曲到爆裂!
致命的一剑!
从背后出手,毫不留情的一剑!
冲着梁挽的背后而刺!
【柳绮行怒道:“我就知道这厮是个纵情到没有人性的小畜生!”
钟雁阵也面色一沉道:“梁挽……梁挽最近几个月都没有消息……难道他是?”
只有仇炼争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而梁挽竟然没躲。
轻功第一的人,连躲都不躲。
那一剑直接擦着他的背刺了过去!却没有真的刺到他。
而是钉在了梁挽脚边的草地里,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
那蛇被这样一钉,蛇口里竟吐出一阵软软的烟来,随后身体一搐,就此倒下。
梁挽却没有惊讶。
只是平静地回头,看向杀气腾腾的阿渡。
阿渡冷冷道:“怎么不躲啊?”
这可是背后的一剑!
若是性冷心狠的人,不但不会躲,还会反手一掌打过去!(指某毛毛虫)
哪怕心不冷,也必须截住剑,然后躲过去!(指小常和我)
可梁挽非但不躲,还就那样站着。
几乎站成了一条动与静接合的线。
梁挽却只是平静而坦荡地问:“为什么要躲?”
阿渡冷冷道:“因为你拒绝我,你以沉默羞辱我,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梁挽抬头,他秀气的面孔似在阳光下泛着温光亮色。
“你不会从背后杀我,你要杀,也只会通知了我一声,再从正面来杀。”
阿渡被这种纯粹的信任给刺了一刺。
时至今日,他已经受不了这种打不破的坚信与包容。
他继续冷笑道:“可我或许在极端的愤怒下,会改变作风。我也许在那一刻确实想要杀你,只是先杀了这条蛇!你这轻功第一的高手,你连躲都不躲?是想这样毫无作为地死在我剑下么!?”
梁挽却正色道:“是又如何?”
阿渡一愣,对方却认真道:“我既把后背给你,就是把选择给你。我信你就算在盛怒羞愤之下,也绝不会在背后对我出手……”
他笑了一笑,镇定反问:“所以,又何须去躲?”
“倘若我料错了你,窝窝囊囊地死在你背后这一剑下,那也只是我看错了人,我死在自己的眼瞎里,而不是死在你的剑下。”
梁挽叹道:“更何况,你那一剑,本来就是为了让我误会你,让我不得不出手、自卫、杀人!”
他说完这句,又以正色看向阿渡道:“可你这一生,从未错信过人。曾有人陷害我,你也从未怀疑过我,那时你都不曾误会过我,我又怎能去误会你?”
他深吸一口气,正色道:“你是我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两个人之一,我怎么可能去杀你?”
另一个人远在天边,这个人却近在眼前。
梁挽很在乎阿渡。
几乎在乎到了爱。
可他的爱太纯。
纯到根本掺不下一星半点的人欲。
纯粹到让阿渡再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
他绝望的是,对方竟还能这样信任他!
宁愿自己就此枉死,连躲都不肯躲上分毫,也绝不肯出一次手!
一个珍惜生命、好好生活的人,却愿意把命随意地让到他手上!
【仇炼争不禁惊道:“世上居然真会有这样……可以信任阿渡信到骨子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