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常困惑得皱巴巴的:“高悠悠就罢了,许大哥竟不知你的仇人是仇炼争?那你当初怎么和许大哥说的?他怎那样伤心啊?”
我都没机会说呢。
都是高悠悠这个王八蛋害的。
你别看他一脸谁都瞧不起的样子。
你都不知道,他其实认识仇炼争的呢。
当初我把高悠悠从小无相山救了出来,就直接把他送到了罗神医那儿。
他被师兄师姐砍得全身上下都是窟窿,骨头筋脉都伤了,弄不好走路都有问题,所以我让罗神医一定要把最好最贵的药都用他身上,千万别省着。
罗神医也是个好医生,一向先救人,再算账。
所以救完人一算账。
高悠悠欠了她一万两。
你问我当时在干什么?
我刚刚救了他的命,又给他洗清了冤屈,我自己都废了三个马甲,花费了巨量的人脉与金钱,我怎么可能还给他付账哦?
眼高于顶的高悠悠。
一贫如洗的高悠悠。
就这么天天帮罗神医做一些非常朴素的活。
他当时在掏粪。
星霄山的几种山鸟粪、当地一种罕见青牛的粪,能药用,可解蛇毒,这些粪从前是罗神医掏,现在高悠悠来了,我又是病号,她就让高悠悠掏了。
他上了几天的星霄山,罗神医就问他是不是借此逃避干活,结果他面无表情说:“我上山,就是去掏粪。”
去星霄山上掏?你掏的啥?仇炼争的粪吗?
我眉头直皱,罗神医问:“你上山掏粪,为什么手上有血?”
高悠悠沉默一会儿,无情无绪道:“因为……我掏的太用力了。”
……
你不觉得你这句话听起来很不对吗?
高悠悠淡淡道:“掏粪,本就是一件需用力、易见血的活……”
……
这听起来更不对劲了啊!
罗神医叹了口气:“这几日我去镇上进购药材,也会去打听消息。我发现你每次上山,星霄山附近就会少一批作恶的强盗……高悠悠,你上山是不是在杀人?”
高悠悠随意道:“不行吗?”
罗神医微微蹙眉:“杀人本不是好事。但我更担心的,你不止是在杀人。你还在寻找什么人……”
她说到这儿,先是面带忧色地看了我。
“你是不是在找,那个伤害小唐的人?”
高悠悠点头。
而我在叹气。
罗神医只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想找那人,我不反对。”
我奇了:“你一个神医,在鼓励他杀人?”
罗神医笑了笑:“我是个神医,但也是个人啊。是人就会有朋友。而我在这间屋子里的朋友,现在正和我说话呢。”
她扬了扬脸,笑容绽如雪山药堆里开出的一朵小花儿,看得我胸口微暖。
她这时忽收了笑,道:“但是小唐,我们认识好几年了,我见过你受伤,也见过你遭难,可我从没见过什么人……能以这种残忍的方式去对待你……”
我心口沉窒,千种万般的痛都闷在里面,烂的都发霉了。那罗神医又目光一厉道:“所以,我不会鼓励高悠悠去杀人,但我希望一个能对我朋友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可以付出代价。”
高悠悠:“你不反对我上山找人了?”
罗神医却摇头:“你可以去找那大恶人,但不是现在。小唐如今内伤未愈,我也没什么自保之力……如果你走了,那大恶人寻来了,我们是要闭目等死,还是束手就擒?”
……你们是不是把仇炼争想象成大魔王了啊?
高悠悠也不说话了。
他本是极不甘心的。
但接下来几天,他再也未曾上过山,整天一言不发地去整理掏来的粪,把一个个粪团晒成小粪干,再捣碎,捣得都杀气腾腾,可哪怕他再有杀气,他也不肯离开罗神医与我。
后来亮明哥毒解了,他亲自过来找我了。
当时我在罗神医的药屋里做针灸呢,我头顶上插了十根又长又细的银针,我不能动也不便说话。高悠悠个王八蛋,不好好掏粪,跑去迎许亮明了。
亮明哥问他:“卓怀素说小唐去找他时,样子十分不妥,他人在哪儿?”
卓怀素就是那个接应我的人,他嘴巴最严了,没把女装啊伤口啊什么的透露给亮明哥。所以亮明哥只知道我状态不太好。
高悠悠说:“他头顶被罗神医放了十根‘回死’针,不便出来。”
亮明哥一急:“放了十根?他难道是受了重伤?中了奇毒?”
高悠悠却问:“我先问你,他平日里有穿女装的习惯么?”
亮明哥断然否认:“我兄弟堂堂七尺男儿,大好汉子,绝无此等怪癖!”
……他不知道叶小颜是我的马甲。
高悠悠沉默一会儿,接着放大招了。
“他遭人背叛,以极重极阴寒的一掌,打在胸口。”
“打那一掌时,他似没半点防卫。所以,这个人让他很信任、很放心。”
亮明哥没说话。
可呼吸声却变了。
变得沉重、凝滞、如一把重刀正在刀鞘里一寸寸地往上出。
连在屋子里的我也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杀气,从他身上传来。
他慢慢道:“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