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曦拿起荷包,指尖摩挲着荷包上的图案。
雪中青竹,傲气凛然。
这荷包她绣了半月有余,最后的收尾却一直没有完成。每次提起针线,就好像不知道线该落在何处一样。
可实际,她心里已经演化过无数次荷包绣成的模样,甚至连到时候该如何将荷包送出来的话都已思量好。
陆念曦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些荷包坐到榻上,提起针线,慢慢绣着青竹的最后部分。
“姑娘,夜里光线不好,姑娘要不要明日再绣?”白薇将陆念曦手边的蜡烛点亮,提醒道。
陆念曦低着头,目光都凝在青竹上,“不必了,就这么一点,很快就绣好了。”
烛火燃尽,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陆念曦陡然惊醒,膝上的荷包落到地上,发出轻轻的“咯噔”一声。
陆念曦有些发怔地看着地上的荷包,一时分辨不清今夕是何夕。
白薇听到动静赶紧进来,看见陆念曦坐在榻上,立时便急道:“姑娘昨夜莫不是一夜都没睡,一直歇在了榻上?”
陆念曦回神,伸手揉了揉额角,让自己清醒些,“绣完时太困了,便想着歇息一会儿,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
坐在榻上睡一夜,陆念曦只觉得自己全身不舒适。
她弯腰将地上的荷包捡起,拍了拍灰尘,“准备洗漱吧。”
白薇还想劝陆念曦再歇一会儿。夏日天亮得早,现在时辰还早,陆念曦完全可以再上床歇息一会儿。
陆念曦摇了摇头,“我没事,放心。准备早膳吧。”
白薇出去,陆念曦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半年多来,除了最开始,这还是第一次她再次梦到江南的场景。
白雪红梅,寒风肆虐,花瓣落了一地,仿佛春日落花的情景。
她答应过他,会陪着他一起看春日丽景。然而终究只是一份达不成的承诺而已。
陆念曦看着已经绣完的荷包,忽然觉得心中的某个结咔擦一声打开。
她总是想着不能重复以前的覆辙,便连往前走的勇气也一并丢了。
她心里想的那句不撞南墙不回头,说的又何止是陆念筠呢?
陆念筠固执非要嫁给裴子默,又何尝不是一种勇敢。她走错一次,就怕再次走错。
可文昭帝昨夜的独断,却在明晃晃地告诉她。有些时候,稍一犹豫,可能连往前走的机会都没有。
“你不能因为自己可能抓不住那些东西,便彻底地放弃争取。这对你自己是不公平的。”
卫离的话犹响在耳畔,陆念曦勾唇,露出这些天来最真切的一次笑。
前路未知,但也只有三个月,何妨往前走?
陆念曦轻轻呼出一口气,就像是呼出这些天来隐藏的那些沉闷的情绪。一身疲惫似乎也一扫而光。
夏日的清晨总是带着一种洗涤一切的清新感,陆念曦走出正房门口,手指在初升的骄阳间变换,感受着清晨难得的凉爽。
光影变换间,院门被打开,有人顺着长廊走了过来。
陆念曦收手看向一路向自己而来的卫离。
细碎的金光洒满陆念曦周身,陆念曦抬头笑着看向卫离,“兄长。”
没有昨夜的疏离,没有之前的规矩谨然,面前的小姑娘似乎一夜之间变了个模样。
变回曾经那副愿意真诚待他的模样。
但,又有些不同。
“昨夜没睡好?”卫离走近,一眼看到陆念曦眼底下的青黑。
陆念曦抬手摸了摸自己眼底,像是想遮住那片青黑,“可能昨夜回来得太迟,有些失眠。”
陆念曦还未梳妆,自然也没来得及遮住那片青黑。乍然听见卫离提起,才想起自己还是一身常服。
“兄长先稍等一会儿,我进去换身衣裳。”陆念曦说完就步履匆匆地往内室走。
内室的榻上,绣好的青竹荷包安然地躺在小桌上,像是提醒主人的注意。
陆念曦犹疑几分,忽然上前将荷包拿起,走到梳妆台边,抽开一个小抽屉就将荷包放了进去。
今日便不送了罢。
陆念曦打开衣橱,上下看了一番,最终挑出一件藕荷色的衣裙。
下身的百褶裙上绣着荷花,又用银色的丝线勾勒水纹,行走时恍若流水流动,飘逸仙气。
陆念曦坐在镜子前,看着白薇给自己绾发,忽然道:“将我眼下的青黑遮住。”
白薇笑着应一声是,手上绾发的速度加快。
卫离站在正房,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茶案,面上没有一丝等人的不耐。
忽然,身后有小姑娘轻声地唤道:“兄长,我好了。”
卫离闻言回头看去,只见原本还显得有些憔悴的小姑娘这一进一出之间,已然换了副模样。
恍若夏日的粉荷,引人注目。
卫离轻咳一声,稍微移开自己的目光,手指敲着桌沿稍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