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宫禁又是调兵的,本以为许得经过一场血雨腥风才能顺利登基,哪里想到废太子在闻得圣上驾崩一事已先离开京城,被人护着往河州去了。
如果圣上还活着,这两个兄弟就是心中恨得要撕碎了对方,见面说话也要装作和气友爱的好兄弟模样。
如今圣上没了,两兄弟也不再做那弟友兄恭的表面文章,都有了借口:一个说废太子乃是河州反叛的背后主谋,要讨伐叛军,一个说自己手中握有先皇密旨,指责九皇子继位不正;崔太后牝鸡司晨,暗害皇嗣。
总之,两人代表的都是正义之师,都是天命所归。
得了圣上驾崩的传书,通河王吴魁也知道,自己再不抉择的话,只怕是两头都不讨好。
他细细思量,又着人打听,几个兄弟聚在一起研究,现在的情势是河州义军势如破竹,南部那头已经背地里经营十余载,除了河曲府十之*已经落入废太子手里;
但现在又是初夏之际,万物复苏,今年雨水丰沛,好多起义的农民见状又都回家种地了,想来不会如去年那般凄凉年景;
虽外有北胡犯关,各地依旧有些游寇流民,但扶余国毕竟有着十几代的基业,朝廷也算能倒出手来收拾河州义军了。
以前一个是因为内忧外患导致无粮无人,更重要的是,圣上虽知道那河州义军其实就是废太子的手下,不知为何却总是留有一线不肯杀绝。
这不但让废太子破了相后争皇位的野心依然不死,也让九皇子对父皇的无边纵容,使废太子的河州叛军做大而耿耿于怀。
现在九皇子继了位,自然不肯再放过河州义军,难道等他攻到京城再收拾不成?立刻将别地零散叛军能招安的招安,不能招安的先放到一边,专门调兵遣将往河曲府这里来。
最终吴魁与阮小七几人议定:这皇家之人薄情寡义,弹尽弓藏兔死狐烹之事可没少做,如今之计,受朝廷招安更为妥当,但不能真听其命令将河州义军杀绝。
杀个一半,留下一半闹事,到时候自己坐拥河曲府这一重镇,替扶余国守着南方门户,自当个悠哉的南部幽州王。
至于阮小七念念不忘的岳家灭门之仇,吴魁表示不解的同时也愿意成全,反正就是跟河州义军打仗呗,总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要把自家通河军立起来才是正经。
阮小七明白,在吴魁那般做大事的人心中,自己为岳家报仇的心思是极其不明智的,让他做到这份上已是极限,遂也感谢他不解之余依然肯鼎力相助。
不提吴魁那些男人的心思,只说自打圣上驾崩九皇子继位,谭雅心心念念地就是谭玉能从流放之地回来。
好在阮小七体贴她为父担忧的心情,早求了吴魁找人去问,果真,九皇子才登基不久,就以谭侍郎之案当时证据不足给他翻了案,况且废太子又是反贼,如今国家正是用人之际,自当召回来为朝廷效命,早就官复原职了。
谭玉能翻案,最高兴的除了谭雅姐弟,恐怕就要数三娘子了。
自打九皇子登了基,为谭玉平反,她们三姐妹再不是罪臣之女见不得光的人了,立刻被人从庄子上接回了京城的谭府。
三娘子在庄子上的这些日子,因姐妹们没少受李瑾的照顾,原本因为李瑾成亲而冷下去的心又悄悄热乎起来。
你想,她在那乡下,也没见过几个像样的人,再加上本就心情愁苦,有个这般优秀温和的人照顾,便是以前没心思也能动心了,更何况这么一个正在豆蔻年华的小姑娘?
她也知道李瑾不可能休妻另娶,但即使为他做妾她都愿意。等得知谭玉官复原职,正往京城回来的途中,几乎一刻都等不及,就要找人去与李家说和。
可惜三娘子从来有些个草包,更可能是心里明知道不可嫩但装作视而不见,其实,这给李瑾做妾是怎么都不能成的。
如果她是罪臣之女,李家自然不肯要她这种身份的妾;现在谭玉官复原职,以后恐怕还要再高一级,那就更不可能了,李家又是什么身份能让一个三品大员的嫡女做妾。
可惜这话任谁劝三娘子,她也不肯听。便是崔氏从尚书府回来,苦口婆心地将道理拆开揉碎说了一万遍,那三娘子竟像是没听到一般,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气得崔氏抬手要打她,偏她眼睛一瞪,一脸倔强,大声喊道:“现在给我装起阿娘的样子来,当初骗我回来接我,结果一走就不见了影子。
你在尚书府里享福,就没想到女儿还在庄子上受苦?要不是李瑾歌常去,女儿活不活的出来还不一定呢。
现在阿爹就要回来了,你又在我面充阿娘样子了。哼,我才不会再傻的去听你一句话。”
这番连呛带刺的诛心之语气得崔氏两眼发黑,难道她不想救回自己的儿女?
自己一辈子就生了这一对宝贝,为他俩将心挖出来都行,可是,那时候,甭说救回他们,就是自己过得连下人婆子都不如。
自打知道了自己无用,尚书夫人再没露脸,这府上惯爱踩低捧高,姨娘又是个尴尬人,真是举步维艰。
要不是惦记着谭玉和这双儿女,她真是死了的心都有了,还是姨娘整日劝着,才硬挺了过来。
如今真挨到了谭玉起复,一家团聚之际,结果女儿却与自己生分了。崔氏擦擦泪,见三娘子连看都不愿看自己一眼,更别提听自己的劝了,叹口气转身离去。
此时她还不知道谭家大哥已在去流放路上没了的消息,只道反正女儿留不住,早晚要嫁人,怨自己就让她怨吧,为今之计还是等着谭家大哥回来。
崔家也没料到谭玉还有起复的一天,但就是他再高升他们也不怕,如今崔家是太后母族,正是烈火烹油,一团锦簇之时。
崔和崔老尚书抱着自己新得的美娇娘,捋着稀稀拉拉的白胡子,十分自得,这历经三朝不倒的尚书府,在哪个年代都少见吧。
现下崔家的打算不过是将崔八娘推到后位,如此一来,就是再换两朝,崔家也能屹立不倒,百年世家可不都是这么来的?
只是。。。崔和捋着白胡子的手顿在那里,紧皱眉头,另一只抓在美娇娘胸上、老藤一般的枯手突然用力,疼的那美人娇哼一声,见他脸色不好,也不敢抱怨,默默咬唇忍住。
想了想,崔和又叫人找了儿子崔尚书说话。
以前只觉得那九皇子有些惫懒调皮,书本一般,一向在吃喝上面用心,但倒也算听话;
如今被自家帮着才登了基当了皇帝,正是国库空虚、人心不稳的时候,竟有些不大顺从的意思了。
崔家提了几次让崔八娘入宫为后的话头,都被他带过去了,死活不肯接这个话茬。
如果被崔太后(崔皇后升格了)逼得实在躲不过,圣上就以崔八娘年纪太小与自己不相当为由,反正无论如何不肯答应此事。
难不成,他又有了别的人选?还是打算再扶持别家上位与崔家抗衡?
哼,毛还没长全就打算不听话了,崔和打量儿子应该快到了,将怀里的美人一把推开,那美人也不敢言语,赶紧整理好衣衫,低头恭敬地退下。
父子俩细细商议如何能逼得皇上就范,如果实在不愿意,那只能换个女娘,但皇后必须是崔家所出。
皇上初登基之时没将他把住,那待以后他坐稳了皇位,恐怕崔家打算再有个两朝的滔天富贵就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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