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四娘沉声道:“只能过了这关再说吧,等我查出来是谁害的我,我要让他给我孩儿偿命!”
当晚,崔四娘借口住在娘家陪伴尚书夫人,悄声无息地打掉了肚子里这包血水。
此时外头还不知崔府发生的事,张数的阿爹正举着棍子满屋子追着他要打,张数像是受了侮辱一般,一边躲一边梗着脖子喊道:“阿爹,便是你说我强了个男人,我也认了,可这事跟我真是万万没有关系。她长得那个丑模样,我还不如上个男人得趣呢!”
气得他阿爹本来是吓唬他的棍子真个拍了下来,给他打个鬼哭狼嚎,嘴里喝道:“你还敢胡说!要不是你见面就挑事,你姑姑能怀疑上你?连尚书夫人都拿话来点我,你阿翁都要被你这个孽障给气死了!”
好在张数阿娘及时出现,先是哭天抹泪说那崔四娘狠毒,人没事的时候就敢弄坏自己儿子的腿,然后说自己孩儿受了无妄之灾,崔四娘稍微出了点事,还要顺手害儿子一次。
张数趁机逃脱,出了门给了跟上自己的小厮一块银子,赞道:“赏!狗东西,这回还算机灵!”
那小厮嬉皮笑脸地捧着银子笑道:“还多亏衙内教导的好,我一看架势不对,赶紧就往夫人那里跑,还好来得及将衙内救下!”
张数边走边气道:“那崔四娘就是个扫把星,隔老远被她沾上都倒霉!我也奇了怪了,她还能被劫色?谁占谁的便宜还说不上来呢。
便是真被劫色,那人肯定也是天晚没看清,要不就是喝得多了,以为是个官家小娘子就美貌,等一看清楚那张脸,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那小厮竖起大拇指,点头哈腰地附和:“衙内高见!”主仆两人施施然往府外去了。
崔四娘卸掉了包袱,顾不得小产需要静养,起身回了李府,如往常一般开始理事。等到了晌午,就有下人伺候拿着小衣去洗,原来竟是小日子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李家人面面相觑,崔四娘脸上涂得好厚的粉,强撑着力气装作无事,只说小日子不准,自己没有怀孕。
这到底有无孕事谁也不敢说,毕竟当初她死活不愿找大夫,非要先去庙里上了头香再请脉,结果后来出了事。
既然无孕,那传的什么崔四娘为了占个嫡长子的位子跟人苟合就是笑话了,毕竟当时亲眼看见崔四娘衣冠不整的没几个,这些人事后又都一直说看的是个男人绑在里头;
后来就有传言说,原是有匪人见马车好就想要劫财,其他人却被这个李府侍卫护着逃跑了,那些人就将这侍卫绑在马车里羞辱用来泄恨,虽然理由勉强,倒也说得过去;
再后来圣上见闹得差不多够了,也发话道:敢说皇后的嫂子德行有失怎么可以?又遣人去查到底是谁胆大包天,竟敢在天子脚下做那般勾当!这下人人自危,便是市井人家也不敢再传,这谣言才慢慢地淡了。
等日子都消停了,李家收到了李瑾的家书,上面写着自己信得过崔四娘,这孩子要好好养他,自己十分期待,万不可忽视。
还特意给崔四娘写了封信,安慰她不要听人闲语,好好养胎。崔四娘拿着这得来不易的家书,躲在屋里嚎啕大哭,李瑾从来没给她写过只言片语,现在却为了这个孩子特意写了信来,可自己早将孩子打掉了。
打掉孩子这回事是千万不能认下的,崔四娘痛哭一场冷静下来,着人磨墨写信,只说自己小日子晚了,让大家白高兴一场。又说不着急,自己在家等他回来,附加了一番嘱咐之语,虽没甜言蜜语,倒也和普通夫妻的家书没两样。
李瑾接到家书,又看了里头崔四娘的亲笔信,当即就站立不稳,真个病了起来。他是读书人,讲究六艺皆通,医理也稍微懂点,他走前趁着崔四娘睡去已经摸过脉,虽月份浅摸不清,但也有走珠之感。
再结合前阵子京城的流言,李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苦笑起来,以前就知道崔四娘狠心,原以为她对别人下辣手,没想到对自己孩子也能下得去手,竟不知道自己的娘子乃是豪杰啊。
他虽然不喜崔四娘,但对这个孩子一直怀有期盼,结果得了这么个下场,当时就病倒起不来身了。
阮小七前些日子刚刚收到了家书,一看谭雅生了个小娘子,母女平安,高兴地一蹦老高,这些日子到处寻摸好东西给家里送回去。
早起见日头好,阮小七拿起箭筒就要出去打猎,说要给家里大小两个娘子猎几张好狐狸皮做袄子过年穿。
吴魁进来一把拉住兴冲冲往外奔的阮小七道:“狐狸跑不了,皮就长在它身上,明天再抓也一样,你现在陪我去看看李安抚使。”
阮小七放下箭筒,又比比划划说了一番自己女儿如何可爱乖巧,自己娘子多么厉害能干,然后看到吴魁无奈的表情,才想起来他找自己是要看李瑾去,不由奇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不待细说,吴魁扯着他踏雪往前走,那雪有小腿那般厚,一踩咯吱咯吱响,北风呼呼吹,伴着阮小七不停的追问,吴魁只好答道:“说是收到家书就病倒了,你这些天整日惦记弟妹生孩子的事,魂也不在这里,到处找你都不见人,也就没人跟你提。”
阮小七“哦”了一声,以为是天寒地冻,李瑾到底是个读书人,身体弱才病倒了。
去了一看,李瑾瘦的两腮深陷,倒是没有遮掩,将此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吴魁看了阮小七一眼叹口气。
心狠手辣的阮小七在看到李瑾这副憔悴模样,竟也生出了不忍之心。
阮小七觉得要是不惦记自家娘子的话,李瑾真是个不错的人,这么个自己都看得上的好人竟找个那般女娘做娘子,实在可怜。
等阮小七回去以后,在感叹崔四娘这个娘们不一般的同时,也不由开始同情起李瑾来,实没想到崔四娘能对孩子下得去手。
他才做了阿爹,那种孩儿如同种在心头的血脉之感特别强烈,但要是重新回过,他认为自己还是会那么干,自家娘子受了委屈,怎能就那么算了?
鲜少长吁短叹了一番,看看外面的日头,依旧拿上箭筒打狐狸去了。
☆、第111章
十一月初一,谭雅终于出了月子,这一个月真是难熬,比去年在元洲那不见光的暗室里还要不好受。
那时阮小七半夜还总能趁着没人带她出去放放风,这会儿却只在屋子里硬挺,笼着炭火还关紧窗,便是透气也不能直吹,还要隔了好几层,谭雅觉得自己快要馊了。
这面满月酒才开了席,那边崔府下人披麻戴孝送信来,说是崔和崔老尚书昨晚没了。
崔氏当时就懵了,楞了一会儿才嚎啕大哭起来。她小时这个阿爹对她也是极好的,便是后来出嫁以后淡了些,但有这么个人,自己好像就还是尚书府出来的千金,如今他没了,自己的靠山倒了,兄嫂总是远一层,这女子没个娘家人护着可怎么好?
本来有些怜悯她的谭玉听到崔氏这番哭天抹泪的嘀咕,不由无奈摇头,她这人还真是能糊涂一辈子到底,也算是本事。
崔氏如此跟谭玉诉说,不过想得个保证,就是怕谭玉以后因为崔和没了而对自己冷淡,偏谭玉看了她两眼,就换衣服打算去崔府吊唁去了。
酒席也没法继续吃,除了谭雅,其他几个谭家儿女都要给这礼法上的外阿翁哭丧去。
谭玉怕谭雅觉得委屈,走前还专门去了她那里,给她说这满月酒草草罢了,待到百天时候好好给小妞妞补上。
谭雅摇头道:“她这么个小人儿,这样已经很好了。多了也折福气。”
要说小妞妞的名字,想了一个月到现在谭玉还没定下来,被别人问得烦了,就埋怨阮小七的姓氏不好,干什么姓阮?起个名字都不硬气!所以现在就小妞妞这么先叫着。
谭玉摸摸熟睡中孩子的小脸,端详了半晌,低低哄了声:“小妞妞不气啊。”那边崔氏等不及,让三娘子进来催了好几次,谭玉到底还是嘱咐了谭雅几句看好孩子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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