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四娘还不知道那头张数打算给自己使坏,又遣人给谭府送了帖子来,说是弄了好一大块鹿肉,邀请几个相熟的小娘子一起烤肉玩耍。特意让三娘子和四娘子过去与崔四娘作伴,一起待客。
自从谭玉病了,两个小娘子本来想推了外头的邀请,但谭玉传来话说,自己也没什么大碍,她两人在家帮不上忙,就让她们依旧出去做客。
这两天家里阴云密布,谭玉病着,却再不肯见崔氏,就是让人伺候也只要花姨娘过去,崔氏因此也气得病了,不是打这个就是骂那个。
三娘子心里苦闷,想发作,却偏偏惹恼崔氏那人是谭玉,有火无处发,所以早就想出去散散心了。正好崔四娘下了帖子,谭玉又应允了,三娘子一大清早就让下人给自己装扮。
三娘子长相随了崔氏的生母,明眸皓齿,面如银盆,十分鲜妍。像她这番长相,正适合穿着艳色衣裳,三娘子自小也爱穿正红——可能是崔氏生母的遗憾。
偏家里守孝,要么淡青,要么素白,这两个颜色的衣裳不是显得她脸又大又圆,就是显得身材又矮又粗,总是不和三娘子心意。
衣服铺了一大床,三娘子捡了半天也没挑出一件可心的,气得直发脾气,赏了帮忙挑衣服的侍女两个耳光,最后还是崔氏派人送过来一套新打的细巧珍珠头面和一身素色新衣裳才算消了气。
三娘子肤白圆润,这套珍珠头面配了素白打底金丝暗绣的褙子,百褶葱白绫棉裙边上也是相同的金丝绣花,这么穿在身上,虽是素色,却衬得三娘子面如满月,眼若水杏,倒是隐隐显出三娘子富贵逼人。
三娘子在穿衣镜前转来转去,伺候的侍女都不住口地夸赞好看,也终于露出了笑脸,心里总算舒畅了些。
及至出了屋子,见到等在门口的四娘子,三娘子上下打量四娘子一番,冷哼一声,脸一扭,径自上了马车。
四娘子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也跟着上了马车,只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这两天谭玉只让花姨娘伺候,三娘子恨得不行,有事没事也要刺四娘子两句。
三娘子看到四娘子畏畏缩缩的那副小家子样就厌烦,但今天自己这番打扮把四娘子比下去了,三娘子因为心里得意,也就没有出言教训。一路上只是闭着眼睛,手里缠着帕子玩,靠在车厢壁,想着到了崔府如何让那些女娘艳羡自己的新衣裳。
到了崔府,崔八娘早早迎了出来,笑容满面道:“哎呀,三姑姑,总算来了,四姐都问了好几次了。”一手拉住三娘子,又转身问四娘子,“四姑姑好。”
待看到三娘子这身装扮,马上赞道:“真真好看。”边说边拉着两人进了园子。
几个别家的小娘子已经在了,都围坐在亭子中间的石桌上,那里摆着一个小小的烤架,崔四娘正在待客。
崔四娘待见到崔八娘领着这两人过来,忙招呼道:“可算来了。快快,那边有个大炉子,婆子们先烤好了再拿到这里,省得烟气熏到了咱们;咱们自己用这个小的边吃边烤,防着冷了吃了肚子疼还有趣得紧。”
旁边的刘翰林家的女娘赞道:“崔四娘的主意向来都是极好的。”
其他几个女娘也都一一点头附和。
三娘子和四娘子也往桌前一坐。
三娘子看了看崔四娘,问道:“你怎么瘦了这许多?用的什么好法子啊。”
三娘子总为自己的圆润犯愁,她讨厌四娘子那副娇滴滴的细弱模样,未尝没有嫉妒的意思。如今看到崔四娘也一下子瘦了下来,以为是在婚前得到了好方子调养所致。
崔四娘只作含羞模样低下头不出声。倒是旁边的崔八娘笑着道:“嗯,我四姐姐这是有情饮水饱呢。”其他几个小娘子也咭咭格格地笑了起来,一起打趣崔四娘。
三娘子因自己穿着这身新衣裳,并不打算亲自动手,只等着丫头拿给自己,小心地用筷子夹了最小的一块,放到嘴里,慢慢咀嚼了两下,眼睛一亮,也赞好吃。
四娘子不用丫头,自己用筷子夹,也不知怎地,手一抖,筷子没拿稳,鹿肉掉在了桌上,又骨碌滚到了桌边,差点掉到了三娘子的新裙子上。
三娘子立时瞪大眼睛,气得骂道:“贪吃鬼,手脚不好使,就不要吃了。难道家里饿到你了,这般没见过世面,饿死鬼投胎啊。哎呀,阿娘才给我的新裙子,今天头一次上身。”
好在前前后后仔细看了一遍裙子,并没有沾上油迹,这才罢了,只嘴里还是骂个不停。
四娘子只含着泪,口里不停地道着歉,一副大气不敢出的可怜样子,偏她越是这副样子,三娘子看着越气。
其他几个小娘子见此,都有些暗自皱眉。这还在别家做客呢,也不看看主人的面子,就这么吵嚷起来。虽说庶出新 鲜 熊 猫 没 眼 圈 。上不得台面,但三娘子也太霸道了些。终是自己姐妹,在外头给四娘子没脸,难道三娘子脸上就有光?瞧把人吓的。
这人总是容易偏心软弱。再说也没听谭家有过宠妾灭妻的传闻,以前也都与谭家的小娘子见过,这四娘子从来不太说话,见到三娘子仿佛避猫鼠似的,可见在家里还不知被怎么欺负,便更觉得四娘子可怜。
见崔家的娘子一直没抬头说话,陆宣正家的大娘子便走过去安慰四娘子。见她年纪幼小,话语不多,大眼睛,小下巴,长得玉雪可爱,粉团一般。前头说过了,花氏长得有些与张氏想象,这四娘子也随生母,倒是可怜可爱的模样。
两个人说起话来,四娘子绣活好,这绣技方面倒是能够侃侃而谈,几个小娘子听到也觉得四娘子讲得很好,虽然不能立时与她相交,但是总比之前不理不睬好多了。
三娘子见大家都去与四娘子说话,心里又开始窝火,好在崔四娘一直在旁边陪伴说话,也就暂时忍下这口气,心里暗想回家再收拾她。
谭玉总在书房暖阁也不是常法,但他目前实在不愿意看见崔氏的嘴脸,如今便是回到后院,也只在花姨娘房里歇息。
崔氏在床上病了好几日也不见谭玉服软,无法,想到从前还有一个范姨娘跟花姨娘争宠,所以花氏才不敢太放肆。
现在她一头独大,崔氏觉得这是后宅不宁的先兆,思来想去,也不能让花氏抬了头,若是她再怀上一个,更不好拿捏了。
毕竟公公去世没过一年,不好现在就纳妾,想来想去,崔氏打算让娇杏先伺候着,许诺说出了孝期以后,一旦有身子,马上抬姨娘。
娇杏被崔氏留到了这么老大还没出嫁,也知道早晚一天得伺候谭玉。谭玉是京里都出名的美男子,又身居高位,娇杏心里早已千肯万肯。
只还是怕崔氏嫉妒上来,自己与前面的那个娇兰一个下场,所以等到崔氏问她的时候,只扯着帕子不吭声。
崔氏见她这样也有些犹豫,这娇杏才不过二十,不比十四五的丫头还有些青涩,如今正是好时候,熟透了的桃子一般,仿佛能掐出水来。
崔氏心道可别赶走了狼引来了虎,自己可就得不偿失了。
正要说算了,好在王喜贵家的收到了娇杏的求救眼神,忙帮着说话:“哎呀,我的夫人,这自己人总好过那外头的。
你看那花氏,您对她难道不好,还不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般,翻脸无情,转身就能咬你一口。
倒是娇杏,家里父母兄弟的卖身契都在您手里掐着,又一向贴心,以后还不是您的助力。”
崔氏低头在那里沉思不语,娇杏急的不行,怕崔氏一句话就把自己的念想给断了,王喜贵家的悄悄给她打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娇杏强忍着不出声。
好在最后崔氏还是点点头,说是晚上悄悄摆上一桌,也不张扬,就算给娇杏开脸。
事情成了,娇杏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跪在地上羞答答地给崔氏磕头,崔氏拿着茶也没喝,神色未明。
王喜贵家的又赶紧过来打岔,引得崔氏问起三娘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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