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七一进这院子,便仿佛在自己家般(也确实是他自己家),自己拿个椅子来,闲闲散散地坐在谭雅正对面。
阮小七心里十分高兴,下人说了刘氏去厨房给谭雅做吃的了,得半天工夫不在,真好。他嘴角轻轻挑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几乎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也不再忌讳,就那么直直地盯着谭雅看。
谭雅看到他这副带笑不笑的高兴样子心里就来气,本打算像以往一样,回房不理他,只是心里实在是气不过,哼,难道还怕了他不成?现在刘氏又不在,所以谭雅想给阮小七个厉害瞧瞧。
谭雅一手握住放在嘴边,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一手拢拢头发,用眼角斜着阮小七,开口道:“咳咳,看阮七爷的样子,年纪也不小了吧。想不到你这般年纪,还能整天就这么游手好闲的,真真是好命啊。”
阮小七见她终于肯又开口与自己说话,欢喜得不得了。便是明明听出谭雅是在讥讽自己,也不在意,还笑嘻嘻地道:“嗯?怎么能算是游手好闲?如你所说,我年纪是不小了,早该娶个娘子,生几个孩儿了。这家里什么都有,就缺个女主人了,所以,看你才是正经事。”
谭雅没把阮小七说生气,还被他这么明目张胆地调戏,她头一次听到如此露骨的话,顿时气得双颊泛红,差点没昏过去。
好在这些日子经历丰富,倒是把她的神经练得粗壮了许多。谭雅慢慢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回想着平时是怎么在肚子里咒骂阮小七的话,刚准备好词语骂回去,刘氏回来了。
刘氏自己常常忍不住说粗话骂人,有时气急了那简直就是市井泼妇一般,但是却绝对不允许谭雅说粗话的,便是口中冒出不好听的话来也不行。
刘氏常说自己是没读书的粗人,但谭雅是官家小娘子,斯斯文文才好看,不能让别人说谭雅有娘养没娘教,丢了谭家娘娘和自己的脸。
所以看到刘氏回来了,谭雅只能将口里的话生生憋了回去,胸口忍得发疼,气得一鼓一鼓的,便用眼睛狠狠瞪阮小七,那目光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一般。
这阮小七本来还在欣赏谭雅生气时候的模样,心里暗想,眼含微怒,脸上双晕,红唇稍张,书上形容神态美好的那些词跟真人相比都显得太苍白了些,不足以形容谭雅此时的生动,这怒美人也真真好看啊。
阮小七眼角一瞥见刘氏的身影从门口闪进,暗叹可惜,马上挺胸坐直,与谭雅拉开距离,看起来就如同会变脸似的,又装成一副对谭雅关怀又尊重的样子,口里说着什么京城啊,车行啊,马车啊。
谭雅吃惊地眼睛瞪得老大,这阮小七算是让她开了眼界,她扭过头指着阮小七对刘氏道:“姑姑,他,他。。。”
☆、第34章
刘氏一进院子就看见阮小七坐在谭雅对面,本来有些火大;再看到谭雅伸手指着人,这姿势可不好看,更加皱紧了眉头。
谭雅也意识到自己这行为有些粗鲁,讪讪地收回了手,端庄坐好,暗恨自己无用,每次都能被这小混混气得失态。
及至刘氏走近了,听到阮小七这番话,却又不好说阮小七什么,就只让谭雅回房,自己与阮小七商讨。
偏谭雅又不好意思将阮小七的表现说给刘氏听,“他”了半天,也没说出来。谭雅气得满脸通红,只好咬着嘴唇,暗自捶胸。
其实刘氏未必没猜出来谭雅的意思,只是她更担心谭雅心里日夜想着那日的惨事,那认可让这个阮小七在这里瞎搅合,反正他也知道分寸,不敢真的怎样。
阮小七见谭雅这副捶胸顿足的样子,还关心地道:“我看大娘子这身体还是有些虚弱,这天热起来,稍微见点太阳,就受不住。”
谭雅一见到阮小七这副道貌岸然又装模作样的德行就肝火大盛,心下恨不得将他那带笑不笑的脸皮扯下来,对,还要撕烂那张讨人嫌的臭嘴,这个无赖小混混。
偏偏刘氏现在最怕谭雅身体不好,一听阮小七这话果然马上就着急了,一定要请大夫给好好瞧瞧才能放心。阮小七也赞同地点点头,对此事极为关切,马上安排人去请。
谭雅实在是拿这样厚脸皮的人没法子了,说又说不过,那人简直是刀枪不入一般。
谭雅心想就是和刘氏说了,只怕刘氏比自己还要着恼,现在这个时候脱了阮小七的帮扶,带着自己这么个手不能提的小娘子去京城,岂不是让刘氏为难。谭雅翻来覆去地考虑半天,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忍下去。
谭雅只能以后再见到面,露出横眉冷对的冰山模样。无论阮小七再怎么逗弄也不开口,一丝生气模样都不露。
阮小七见谭雅这个冷邦邦的样子,难免有些失望,谭家大娘子脸上的那个笑涡是顶顶好看的啊,就是生气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也是妙不可言。
不得不说,阮小七这一番行为,谭雅整日寻思怎么对付他,虽被气得七窍生烟,无意中却也冲淡了前些日子的悲痛,她本就是心病,所以身体也就好得快了。
男女主角终于相遇,虽然是另种形式的相知,至于过程么,双方感知相反:一个快和,一个郁闷,但总算是有了交集。那么,我们翩翩美少年的男配此时在干什么呢?
李瑾一直没去崔府,崔四娘这阵子寝食难安,瘦了不少,如今还真养出些个娇弱的气质来。
她这么一娇弱,尚书夫人难免对李瑾有些不满,派人传话给李太傅:“你家五郎这都是要成亲的人了,听说整日在房里画美人图,李家可真真不愧是书香门第。”
李太傅一接到这个信,老脸一沉,心下却比尚书夫人不满,这尚书府的手伸的也太长了些。
这崔四娘还没嫁过来呢,就先管上我家五郎了,看来五郎说的也对,这贤良淑德都是假的。
这世间自古以来就是如此,男子么,朝三暮四都能容忍,美其名曰风流,就是婚前心有所属,也能道一声长情;娘子要管,还成了不够贤惠体贴了。何况这李瑾也只是画画美人图,在李太傅眼里,这曾孙简直是太自律了,还有什么挑的?这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夫婿!
李太傅的不满在这种朝堂关键时刻只能忍下,但家里的事情要先弄干净。首先要找是哪些个不要命的漏出去的消息,这什么时候,家里的下人口风不紧可不行。
派人仔细一查,原来是李瑾身边的一个大丫头,本是给李瑾留着做通房的。这丫头实在怕崔四娘过了门就赶自己出去,为了讨好未来的女主人崔四娘,就把这消息透漏给了崔府。
李太傅最恨家里下人口风不紧,还是这般卖主求荣的,跟外头结交,二话不说,直接叫打死;连着她家里的亲戚也跟着遭了秧,全部赶到了庄子上。
这丫头被堵住口之前,大喊不是她一个人干的,指着另外那个大丫头,大喊:“你这贱人,你害我。。。呜。。。呜。。。呜。。。”随即口就被堵住了,挣扎了一会儿工夫,一点儿声息也没了,被施刑的婆子拖了下去,拿个破草席随便一卷,扔到了乱坟岗子。
另外剩下的那个一动不动低着头跪在那里,仔细一看,下面一片水迹,竟是被吓得尿了裤子。
李太傅看了两眼,甩下一句话:“再让我听到有人敢传五郎屋里的事情往外头,死的那个就是榜样。”李瑾院子里的底下人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然后李太傅让小厮去传话,等李瑾下了衙,直接到他书房。
见到李瑾进了书房,李太傅打量着自己最得意的曾孙,心里连连点头,这般气度人品,也难怪那崔家四娘子要死要活地嫁过来。哼,要不是与崔府有盟,我家五郎就是配个公主也是够格的。
李瑾进了书房,在桌前站直,刚要行礼,李太傅也没什么其他话,摆手让李瑾免了请安。
跟李瑾说让他即刻去崔府。又随手找来了别人孝敬自己的两样江南的精巧玩意,让李瑾装作他自己从江南给崔四娘带来的,送过去哄哄她。
东西都安排好了,李瑾却站着不动地。一问他,要么不答话,要么就两个字:“不去。”
两个人在书房僵持了半天,李瑾阿娘听到儿子回来却被叫到了李太傅书房。心中怕是因为下人的事惹了李太傅不喜,赶紧也赶过去,正巧碰到李太傅气得要拿玉压纸砸李瑾。
李瑾阿娘赶紧站到儿子前面给拦住了,跪下哭道:“阿翁,五郎自小听话,既然已经答应娶那崔四娘了,必然会好好成亲的。这时候要是打坏了,成不来亲,可见不得人了。”然后使劲推着李瑾让他向李太傅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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