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玥瑶眸光微动。
……
刘早喜气洋洋地回到永熙帝的桌案边。
还没等永熙帝掀眼皮,他就自个儿先说了:“陛下,娘娘收了那盆半岁梅,看起来很是喜欢。还是陛下了解娘娘的喜好。”
“收了梅花?”
刘早未发现他语气中的寒意,滔滔不绝的说着皇后多喜欢那盆半岁梅。
永熙帝的唇角却慢慢凝起了霜。
他记性好,很多事便是当下不在意,日后若仔细想,也会想起来。早先关于姚望舒的细碎点滴,这些时日忽然就清晰起来。此人今年二十有四,祖上曾出过大儒,在临安一带也算大家族。他颇有些才学,为人清正廉明,几个大人言谈之间对他也颇多赞誉。高中之后,住在东市南叁巷,那里住着许多京中职位不高的中等官员,偶听谁提起,姚大人喜欢梅花,院子里种了数十种梅树,到了冬日,整个南叁巷子都是他家中梅花散发的清香。
四盆花送来,他不喜欢花草,刘早提议送去给皇后,他没拒绝。原没有试探的意思,不过却得到了不想要的结果。
刘早还在卖乖,他见永熙帝目光幽深不知看向何处,只觉得皇后收了花,陛下这会儿心情估计不会太差,于是便乘胜追击:“奴才回来的时候,皇后娘娘正巧要去见秦王妃,王妃常年住在怀州,回一趟京城舟车劳顿的,陛下是不是去见一见?”
永熙帝的笔顿住,抬眼看向刘早,黑黢黢的双眼里不辨情绪:“就你机灵。”
刘早忽然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弯弯腰:“奴才斗胆。”
……
秦王是先帝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先帝兄弟少,笼统就四个皇子,秦王少时母妃就过世了,秦王自幼养在当时还是贵妃的太皇太后宫中,因而秦王与先帝关系不错。秦王叁年前故去,他没能留下子嗣继承王爵,膝下只有两个女儿,秦王妃此番进京。一则是嫁到京城的大女儿生了孩子,二则是为她还未婚配的小女儿挑选夫婿。
商玥瑶本有些昏昏欲睡,但秦王妃是皇室命妇里地位较高的人,大老远的来京一趟,于情于理,都得接见。
二人见了面,秦王妃先是谢商玥瑶给自己小外孙女的贺礼,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自己小女儿的婚事上。
秦王妃的小女儿宜乐郡主商玥瑶见过几次,那是个被家里宠坏了的随心所欲的主儿。
年少时尚且能说活泼可爱,这到了婚嫁的年纪,若是要嫁豪门大宅,她这跳脱的性子,就有些不稳重了。
而且,秦王妃头疼的也不止是这一桩。
“娘娘是不知道,那猴精还说自己的夫婿要自己挑,咱们给她选的她看不上眼。她姐姐那么个温顺的性子,她爹也沉稳,怎么就生了她这么一个混世魔精出来,臣妾这白头发都愁的长出一大片了。”秦王妃扒拉了一下鬓边的头发。
商玥瑶心想,宜乐郡主这性子可不就跟秦王妃有叁成像?
她摇头笑了笑,道:“宜乐的想法也算不得错,女子若要嫁人,自然是她也心仪的最好,否则勉强凑成一堆,难免日后磕磕绊绊。”
永熙帝走到屋外,正听到她这后半句。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半边日光。
商玥瑶余光瞥见他,唇角的笑还没退去,二人视线撞在一处,他背着光,越发显得那双眼雾沉。
她心底打了个突,尽管他面上无波无澜,但她还是觉得他似乎有些不高兴。
上首只有一个宽大的矮榻,永熙帝在她旁边落座,离得近了,商玥瑶才发现自己不是多心,他眉眼之间笼着淡淡的寒意,虽然隐藏的极好,但商玥瑶与他这几个月日日同榻而眠,怎会看不出来。
秦王妃见了礼。
虽说是亲戚,但也终究是君臣有别,他一进来,屋里的气氛就严肃了不少,秦王妃讲话也带了几分拘谨。
“叁婶这次既然来了,就多留一段时间。若是有空,就带着宜乐去行宫见见皇祖母,她老人家之前还念叨许久没见宜乐。”
秦王妃点头应是:“臣妾的打算也是如此,宜乐这丫头向来听老祖宗的话,臣妾说不动她,没准老祖宗能行。”
永熙帝问道:“宜乐今日怎么没来?”
秦王妃就知道会有此一问,她又不敢欺瞒,心里暗骂了一句女儿,“那丫头的好友相看人家,她非要跟着去,说什么娘家人帮忙把把关,你说这孩子见天儿的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依我看,就得找个稳重的夫婿压一压她的性子。”
宜乐小时候在京城长大,比永熙帝小七岁,他对这个小表妹是有印象的,皮起来比男孩子还要不受教,太皇太后赐名发疯的猴精,从此皇室里提起猴精,都知道说的是宜乐,没想到她年龄大了,仍是如此调皮。
“听叁婶这么说,心中可是有了合适的对象?”永熙帝随口道。
他在商玥瑶右手边坐着,秦王妃在右下首,看向秦王妃的时候,眼风难免会扫过她一角侧影,纤弱细嫩的脖颈,粉白的耳垂,还有那晃晃悠悠的长长的坠玉流苏耳环。这耳环是永熙帝送的,应当说,她现在的妆奁盒子里大约没有不是他送的东西。他只管一味的送,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弄到她眼前才觉得不委屈了她,但她真的喜欢吗?
耳边秦王妃还在说:“不瞒陛下,臣妾这儿确实有几个人选。嘉义侯的小儿子,年岁跟宜乐相当,少年英武,难得是人家说这孩子不浮躁。还有一个,算臣妾半个老乡,职位不算高,是翰林院的姚大人,年岁比宜乐大了点……”
自从永熙帝进来后,商玥瑶就没再插过话,她沉默的端坐在一旁,思绪渐渐混乱起来。不知是不是受伤后多躺的缘故,商玥瑶这几日一直感觉身上有些困乏,这会儿本就晕沉。永熙帝一进来,她心情紧张,不过注意力集中了一会儿,便觉得眼前发黑,连二人在说些什么都听不清了。
忽然,她身子一软,仿佛脚下踩空似的,跌进了身边人的怀抱,这一激灵,让她脑海恢复了清明。然而,她睁开双眼,却被眼前人那满是阴冷寒霜夹着深重戾气的眼睛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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