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以后, 房间里黄熏熏的灯光叫人莫名地觉着这寒冬凛冽, 破旧的门窗和用土弥了缝的石头墙就更让人好像还能听得到外面冷风咆哮的动静。
土炕这间的反方向, 那个门都低矮简陋又摇摇欲坠的房间里,时不时传来两声压抑而嘶哑的咳嗽声。
“我家老头子的老毛病了,一到冷天就这样……”
贺桂兰拉过来两张吱哟作响的木头凳子,伸手用袖口蹭了蹭上面的浮灰。
只是看到自己袖口上沾着的油污,她又局促地收回手,抬起头来看着两人哂笑。
“苏记者别嫌弃哈,在这儿将就着坐坐吧。”
“您这是说哪里话。”
苏桐连忙摆手, 她给闻景使了一个眼色。
——这人到哪儿都喜欢贴墙站着, 这一点苏桐早就发现了。
可要是今天还这样,贺桂兰肯定会觉着闻景是嫌弃脏不想坐。
闻景如今向来是原则以外的问题听苏桐的, 原则问题也听苏桐的——只要跟他家小姑娘自己的安危没关系就行。
两人于是并排坐了下来。
此间,贺桂兰已经叫醒了床上昏睡的刘峰。
刘峰刀口未愈,被贺桂兰搀着下地擦了把脸,就回到房间里。
他始终垂着眼,除了最初跟苏桐打了声招呼外,再没抬头看两人半眼。
等四人都坐稳了,苏桐迎上贺桂兰按捺着焦急情绪的目光,低声说了句“抱歉”。
“我已经询问过院方,相较于保守治疗的高花费、长复原期来说,手术治疗方式虽然激进了点,但并不是什么医疗事故。”苏桐说,“关于这两种治疗方式的利弊,我也专门向几位医生朋友咨询过了——他们都赞同了乔医生的做法。因为乔医生确实是出于刘峰先生的患者角度,考虑过经济因素才——”
“他们明明都是胡说八道!”
苏桐话没说完,咬牙忍着的贺桂兰突然从凳子上站起来。
她激动地挥着手,像是要去打断那熏黄的灯光,半黑半白的头发在光下灼人的眼。
苏桐分明瞧见浊泪在她通红的眼眶里打转——
“他们医生之间肯定是官官相护!他们怎么可能为我们说话?!苏记者——你、你可不能被他们骗了啊!”
“……阿姨,刘峰先生的病我专门去图书馆查过资料,也在网上看了许多病例,保守治疗的用药我也罗列了一张清单,您看这价格和疗程,确实不是——”
“我不管!”贺桂兰挥开了苏桐拿着清单伸过来的手,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叫起来,“我儿子就是被他们医院治坏的——就是那个乔医生!他们就该赔偿我们的损失!他、他要是不赔偿…………我就——我就去告他们!”
“……”
苏桐长这么大也没遇上过这样的人,一时都有些懵然地看着贺桂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