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娟还没回话,隔壁桌就有人开口讥讽道,“火娃,你化成这个吊死鬼样是来干啥?丢人现眼来的。”
只见张火火不急不慢的喝了一口酒后重重放下酒杯,“当然是过来喝小孩儿满月酒啊,难道是给大舅公送葬啊。”
被怼的那老头气的不行,拍着桌子说,“咳咳……你又在胡言乱语说啥子。”
老头旁边的老太边给他拍背顺气,边不满的说,“你还不滚过来,穿个裙子坐女人堆里成什么样子,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还嫌老张家丢人丢的不够是不是。”
“二舅母,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以为你回家跟俺舅不上炕呢,那俺表哥是你屁眼子放屁崩出来的。”张火火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在脸前扇风,似乎是闻到了什么臭味。
他这边装腔作势的样子更是惹得对面桌的老夫妻生气,老太拍了拍桌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张火火完全不正眼敲他们,用戏袍的宽大袖子遮住脸“嘿嘿嘿”的笑起来,继续说道,“笑掉什么大牙,俺只记得表哥爬墙偷看隔壁婶子洗澡,结果被发现撵的摔了个狗吃屎,大牙磕掉了俩。”
老夫妻都快被气的喘不上气了张火火还在这边加油添火,他用舌头顶着上牙,翻着白眼浑身颤抖着像发了羊癫疯一样,口齿不清的大喊大叫倒在地上。
“爹啊,娘啊,救命啊,俺流血了……”
张火火继续躺在地上撒泼耍赖,有一个赤着上身的大汉冲过来揪住他的领子,就要往他脸上出拳。
“住手。”隔壁桌坐在主位的老人拄着拐杖慢慢站起来,旁边的李国福赶紧起身帮忙搀扶,“恁弟脑子不太清楚,你个当哥的让着点儿。”
那老人一开口,张火火立刻停止撒泼。壮汉也停下动作,愤愤的看着张火火笑嘻嘻摸了一把他的手,他立刻像被蜜蜂蜇了一口一样弹起来离得老远呸了一口。
“大娃过来!恁爹不舒服,快扶俺俩回去。”一家叁口都吃瘪,气冲冲的离席。
一出闹剧终了。
李国福扶着村长坐下,旁边看热闹的人都收回眼,恰好剩下的菜开始上,大家继续吃席,没人再理会这边还躺在地上的张火火。
“小姐姐,能搭把手拉我起来吗?我的腰扭到了。”听了好几天土话的辛宠突然听到熟悉的普通话,诧异的看着向她伸出手来的人。
这人刚才还掐着嗓子,用尖细的声音操着一口方言跟人骂架。
辛宠伸手握那人右手时,他突然换成了左手先一步抓了辛宠的手,两只手触碰的瞬间辛宠楞了一下,随即抓紧对方的手使劲给人拉起来了。
“谢谢小姐姐。”张火火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又恢复了那刺耳的尖细嗓音。
“爹啊,娟嫂子,李叔,李哥,俺突然想起来家里的公鸡在生蛋,不能离了人,这就回去了。俺家那位还没吃饭,带回去点,这个恁们都不吃了吧。”说完端了一盘猪肘子扬长而去,走远之后还能听到他大声唱戏。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
“哎,造孽啊,到底是中了什么邪。”阿娟递给大儿子一只鸡腿,小男孩似乎不知道这是吃的,死死攥在手里,阿娟想夺过来喂他,他就像受惊了一样突然咿咿呀呀大叫起来。
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刺破耳膜。
李小钢从隔壁桌走过来,拿一团布塞进了儿子的嘴里,用责备的语气对阿娟说,“他不愿意吃就不给他吃,非要闹起来才行。”
小男孩没办法发声就开始用手抓挠自己的胳膊,生生抓出好几道血痕,阿娟赶紧抓住小男孩的手,这时小婴儿的哭声从屋里传出来。
李小钢皱着眉在发火边缘,不耐烦的对阿娟说,“还不带进去给绑起来,让小娃娃别哭了。”
辛宠提出帮忙跟着进了屋子,阿娟从木箱子里拿出来一把细麻绳,在辛宠的帮忙下将大儿子的手捆在了双头的铁柱上,她又找了点棉花和手绢塞进了捆绑的缝隙里,直到将一块灰布整个盖在儿子身上,狂躁的小男孩逐渐平静下来。
阿娟这才摸了摸小儿子的屁股,发现尿布没有湿,只是单纯的小孩闹觉,她抱起小儿子边拍边在屋子里晃悠,过了一会儿小儿子也进入睡眠,她轻手轻脚的把小婴儿放回来床上。
“你是不是也觉得俺很可怜?”阿娟问她。
“没有,我觉得你是个伟大的妈妈。”辛宠垂下不自觉流露出怜悯的眼眸由衷夸奖道。
“妞妞,以前有人告诉过俺,女人也能顶天立地活出一副人样,但是俺当时没信,不敢信不敢想,现在遭报应了。”阿娟轻轻抱住大儿子哭了起来,小男孩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手法,仰着头盯着天花板发呆。
酒席结束,李小铁又给辛宠锁上铁环关进了柴房,临走前又警告她别耍花样,后天就办酒。
确定人走远了,辛宠才赶紧凑到门前,借着月光勉强看清楚了张火火塞给她的小纸条上的字。
想办法拖延,五天后村里男人出去采买,是逃走的机会。
辛宠把纸条塞进嘴里,然后拿起地上缺了好几个口子的碗,就着一口水将纸条咽进了肚子里。
辛宠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小时候跟着奶奶去赶集,结果人差点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