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当他多少有些动情于她的容貌,原来一早便不是这样。
可是分明知道她是临时救场的下策,又为什么会帮她。
他可不像是心慈手软的人。
慕衿正打算答话,却听见一位下属进来禀报:“少阁主,青云庄的宋庄主到了,正在前厅等着。”
宋靖便是宋茯苓的长兄。
慕衿心下一紧,已七八分猜出了宋靖的来意。
容珩淡淡松开了她的手,面无表情的起身,去前厅接见了宋靖,临走前扔下一句:“一起吧。”
慕衿有些不解,他见宋靖原不必让自己跟着。但既然容珩吩咐,她也只得紧随其后。
七分烫的龙井置于桌案上,茶烟袅袅,容珩与宋靖都辨不清彼此的神色。
这茶是慕衿亲自煮的。这些日子,容珩的喜好她已经打探清楚。
宋靖见了慕衿,眉头微微一蹙,但也没有说什么。他似乎本就没有什么紧要的事,说家常话般,拣些有的没的说着。
容珩听得厌烦,他有许多事务要去处理,不想听宋靖谈这些家长里短。
但碍于宋靖的身份,容珩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神情始终淡淡的,寥寥数语对之。
然而宋靖其中有一句话却让慕衿顿时警觉起来。
宋靖有意无意的提起:“舍妹年岁也不小了,转眼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实在是让我做这个兄长的头疼。”
这大概才是宋靖此次前来的真实来意。
慕衿微一抬眸,自己的事还没有任何眉目,他不会就要成亲了吧。
慕衿心里紧张的七上八下,哪里知道容珩其实心底厌烦的很。
宋靖有两位妹妹,年长些的名叫宋沉香,幼妹名叫宋茯苓。
其实容父生前与宋家的关系还算密切。当时容父喝醉了酒后,曾口头允诺让宋家长女作纵横阁未来家主的少夫人。
对于容珩而言,他起初不甚在意此事。这桩婚事本就没有文书作证,作数不作数皆是在他。
宋家近些年来虽不如以往,但声望尚在,门第与容家也勉强算得般配。强强联合,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倘若不出意外,也就成婚了。
不过有一回,容珩前去宋家时无意中见到了宋家长女宋沉香,样貌倒是不错,只是不识字,未免沉闷了些。
但这场婚事本就是联姻,容珩自然就不会挑三拣四,所以也未放在心上。
对于宋沉香对他的热情,他起初既谈不上讨厌,也提不起喜欢。直到话都说不周全的宋沉香在他面前将那卷《女诫》倒背如流,他才发觉眼前那位女子真是无趣至极。
宋家后来似乎也有所发觉,感到他们精心培养的长女宋沉香并不讨容珩喜欢。
迫不得已下,宋家选择临阵换将,这才有了宋茯苓这一出。
那日宋茯苓献舞,其实就是宋靖想寻个机会将茯苓送到容珩跟前,没想到却来了个什么慕衿。
宋靖眼下重提此事,自然是想要试探试探容珩的态度。他这两位妹妹,无论将来哪位做了纵横阁的少夫人,他都求之不得。
然而容珩态度依旧淡淡的,宋靖心下清楚,想要倚靠宋沉香一步登天是无望了。
宋靖退而求其次道:“宋某几日后要携家人去金陵一趟。独留舍妹茯苓在家,实在放心不下。少阁主能否给宋某一个薄面,留舍妹在府上小住几日?”
说是小住,其实各怀鬼胎。宋靖这个托辞,左不过与义兄想法一样罢了。
慕衿微微抬眸,偷瞧了容珩一眼,想看看他是否会答应。
容珩语气依旧不冷不热,倒也没有拒绝:“举手之劳罢了。宋庄主不必客气。”
慕衿虽有些失望。然而转念一想,宋茯苓倒算个好相处的,总好过那嚣张跋扈的傅月。
只是宋家有青云庄在,门第自然比江家高些。从这一点来说,宋茯苓其实更胜一筹。
宋茯苓过来住那几日,境况与慕衿倒差不多,也未能见上容珩。兄长们费尽心思,其实不过是换个地方度日罢了。
她们二人所住的厢房近,又同是沦落人,两人一来二去竟还能说上会话。
但其实二人都心知肚明,彼此存在一定的竞争。不过那宋姑娘倒像是个随性的人,他哥哥生怕她过的不好 ,眼巴巴的给她送了些金玉首饰来。
正巧慕衿也在。宋姑娘便挑了一个步摇送给她,说她戴了更好看。
两人终究还没有熟稔到那一步,慕衿自然婉拒。但她实在热情,执意相送,慕衿只好接下。次日,又取了一支金钗还赠给她。
半月转眼就快要过去,慕衿却连容珩的面都没见上几回,更别提哥哥想的事情了。
下一回再见容珩,还是在接待容焕的筵席上。这次机会倒是慕衿自己争取来的,她知道容焕来者不善,倘若把握的好,或许离她所想的便更近一步。
容焕如约而至。同他来的,还有他的几位亲信。阔别已久,今日容珩亲自为他接风洗尘。
筵席之上,气氛看似热闹,实则冷凝。
容焕先举酒为敬,声音平稳道:“二哥。焕近日读《左传》,听说共叔段深受宠爱,只是碍于年幼,否则也能继承大统,是吗?”
慕衿为容珩斟了杯酒,容珩不动声色举酒回敬:“三弟既博览群书,应当知道长幼失序方引起武姜之乱。”
容焕到底是年轻气盛,有些按捺不住性子:“就算如此,庄公亦君恩浩荡,分封制地良田予共叔……”
容珩从容不迫打断他道:“三弟。这些年你鞠躬尽瘁,纵横在蜀地的势力才得以稳固,辛苦你了。”
容焕自觉失言,掩了尴尬神色笑道:“是焕不胜酒力失言了。焕请离席片刻,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