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吐蕃礼节与中原迥然不同……”
萧承眼睛微微一眯,点了点头,道:
“臣子出使别国,代表的便是一国之体统,行本国礼节,本就是应有之理。但是……”
萧承微微一顿,旋即眉宇皱起,声音高昂,语带呵斥地道:
“但是,你如今的身份,却不知是吐蕃的使臣!”
“你领兵袭击我大云使团,证据确凿,罪责在身,难以饶恕……既是我大云的罪逆犯人,在朕的面前,难道还该用吐蕃的理解?”
帝王威势,如渊似海。萧承不过语气微微一沉,令人心惊胆战的威势便席卷而来,充斥在整个偏殿之中。
聂赤心中本就惴惴不安,此时面对萧承的威势,心中顿时一颤,四肢顿时发软。
此时的他,心中万千思绪闪过。想到了自家部族的那些正年轻的子侄,又想了想云国皇帝没有立时治他们的罪过。
福至心灵之下,聂赤猛地跪倒在地,学着刚刚王玄策的礼节,俯身行礼,口中高呼道:
“聂赤,拜见大云皇帝陛下!”
萧承见他笨拙地行礼,皱起的眉头松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
“这就对了!”
“传旨,吐蕃使臣聂赤,礼节有度,甚得朕心,今加封羊同节度使,赐予金印、朝服!”
原本还是质问的语气,一副要将他当场治罪的模样。然后,转而却又是当场册封官职。如此峰回路转,让聂赤一下子呆愣在原地,讷讷地不知该说什么。
萧承打量着眼前的聂赤,眼中满是深意。
吐蕃之主弃聂岐既然敢在背后算计云国,萧承又岂能不给点教训?
这羊同部,既然为吐蕃的大部族,而且有心反抗弃聂岐的统治,正是扰乱吐蕃的一枚好棋子,萧承当即要选择好生利用!
节度使这种职位,是此前朝代盛行的军职。黎朝老祖黎醒当初,便是哀牢国的节度使。
而节度使的职权,又实在太重,军政一把抓。稍有不慎,便会掀起动乱,危害社稷稳定。在吸取了此前朝代教训的云、夏、黎三国,自然是直接将节度使这个官职撤去。
此时被萧承翻出来,也不过是他临时想起来的,给羊同部一个自立的名头而已!
聂赤执掌部族几十年,又在吐蕃朝堂之中混了这么久,自然不是蠢人,此时也隐约猜到了萧承的意思,瞠目结舌地看着萧承,道:
“皇帝陛下,这、这是何意?”
萧承闻言,随意地道:
“朕听说,吐蕃国主敬献的瑞兽雪狮子,正是你羊同等吐蕃西南部族所供奉的神兽。雪狮子乃是吐蕃神话之中的雪山神兽,而中庆城气候温暖,想来并不适合它。既然如此,朕有意将瑞兽赐还你羊同部。”
说到这里,萧承眼神变得很是深邃,沉声道:
“继续去做,你们原本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支持你们的人,从夏国变成了我大云而已。”
聂赤瞳孔一缩,嘴唇微微颤抖,久久说不出话来。
羊同部之所以受到夏国绣衣使的挑拨,想要对使团下手,无非就是想要夺回雪狮子神兽,然后凭借宗教影响,号召西南部族出来反抗赞普弃聂岐。
就算最后不能给吐蕃换一个君主,那最差,也能够通过挑拨云国、吐蕃两国的关系,使得两国对立,然后借助云国大势,威逼着弃聂岐向国中部族服软,重新交出此前掌握到手中的权利。
总结来说,羊同部最终的目的,还是想要对抗,一心想完成中央集权,打造吐蕃帝国的弃聂岐。
而这一点,也恰是云国想要看到的!
只有国内部族林立,相互牵扯,各自为政的吐蕃,才是好吐蕃。
聂赤此时心中很清楚,在羊同部袭击了云国使团失败之后,得罪了云国的羊同部,必然会被弃聂岐以破坏两国和平的大义相压,然后彻底吞下羊同部。
而因为云国皇帝,此时的羊同部竟然迎来了一丝生机。
只要自己此时,能够接下了云皇的册封,那一切罪责,都会彻底地被堆到夏国绣衣使身上。但这样一来,羊同部也将会被彻底拉上云国的战车,成为云国在吐蕃国中的马前卒,为云国搅乱吐蕃国内而出力!
还有最重要的是,如果想要让羊同部继续存续,聂赤只能咬着牙接下这道旨意!
看着眼前的萧承,聂彻刚刚还因为萧承的年轻,而隐约产生的轻视之心顿时消散,甚至还不可自制地生出了畏惧臣服之心。
如此手段,难怪现在的云国能够有如此威势!
萧承对着身边的宫人挥了挥手,一众宫人当即上前,开始为萧承系上玉带、带上垂旒。
“一会儿的大朝会之上,朕想要当着朝中文武,与吐蕃使团的面,宣布你的册封。所以朕,只再给你半柱香的时间考虑!”萧承沉声道。
聂赤闻言,心中顿时一急,思绪越发混乱起来。
而殿中的王玄策,此时终于明白了当今陛下,为何要在上朝之前,突然召见他们了!原来便是想要逼着聂赤,在短时间之内做出决断。
看着眼前的云皇穿好了帝服,宫人更是走出殿中让人通知百官进入宣政殿,聂赤心中更急,忍不住急呼道:
“臣聂赤,叩谢陛下!”
话语之中的自称与对萧承称呼的变化,便显示出了聂赤的心理变化。
此前的聂赤,是吐蕃臣子。而此时的聂赤,已然是大云皇帝陛下的臣子了!
萧承挥了挥衮服那宽大的衣袖,嘴角微微扬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