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云国皇帝萧承设立稷下学宫之后,百家皆有动作。
而除了杂家、家这本就在云国境内的两家学派之外,剩余百家之中动静最大的,便是阴阳家、兵家两家了。阴阳家宗主须宿、兵家兵主戈商,亲自领着一众弟子门人前往云国之中效力,一副看好云国,鼎力支持的架势。
此时两家学派之中,依旧没有前往云国的弟子们,或是因为报效家国的理念高于师门、心中抱负,或是因为自身的出身地位,而无法效忠云国的,也或是两者皆有。
岐王看看朱飞昂,点了点头,沉声道:
“你想说什么!”
朱飞昂站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咬牙道:
“云国兵锋强盛,西南局势动荡,民心不再,河池郡不可久守……还请殿下,早做打算,当断则断!”
此言一出,大堂之中的一众文武顿时一滞,愣住片刻之后,脸上当即露出震怒之色,纷纷厉声呵斥道:
“大胆!”
“梧州大营有德阳侯坐镇,雷州水师协防,万无一失!”
“河池郡有邕江天险相助,云军不得进犯,若听你劝谏,可是要将河池郡拱手送人?”
“妄人妄语,一派胡言,还请殿下,将此人逐出去!”
虽然此前夏军,已经开始着手迁移前线人口物资,以防万一。但也未曾像这朱飞昂这般大胆直言,说要直接放弃河池郡的!
大堂之中,文武官员立时一起发作,呵斥问责之言,宛若疾风骤雨一般,朝朱飞昂身上而去。
要知道,此时的河池郡,是如今前线战场之中,唯一一处未曾落于下风,阵地稳固的地方了。
此时这般轻飘飘地说要放弃河池郡,如何不让一众文武又惊又怒?
朱飞昂面对众官员,却是神色坚定,张口大声驳斥道:
“石城郡云军主将心思细腻,大胆无比。观其德江郡一战,更可知其擅用奇兵冒险。如今德江郡已失,河池郡北方亦是被云军威胁,再不撤军,恐其再出奇兵断我梧州兵马后路,重、重演容州城之败!”
河池郡西北方向,便与德江郡接壤。
德江郡失去了,就意味着梧州兵马要受到两面夹击。若是云军主帅伍子胥,再像此前攻伐德江郡一般,直接派去兵马深入,截断夏军后路,那容州城之败必然重演!
听到朱飞昂的劝谏,众官员微微愣住一挥。片刻之后,众官员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在看到同僚眼中深意之时,众官员心中了然,沉默片刻之后,旋即再次开口,对朱飞昂的呵斥言论更为汹汹。
呵斥之声,越演越烈,也变得越发难听起来。
仅以布衣之身,面对西南招讨司一众文武官员的苛责逼问,朱飞昂脸上涨红,双拳紧攥,显然压力不小。
但他此时,也只是抿了抿嘴,充耳不闻众文武官员的呵斥谩骂,眼神无比坚定地看向岐王。
岐王眼中一阵闪动,紧咬牙齿,额间青筋爆出,脸上神色变幻不停。
沉默许久之后,他方才无奈地叹息一声,脸色铁青着,满心不甘地咬牙道:
“你说得对!”
岐王是军中出身,或许不如这世间一流名将,但也是绝非庸才。如今的西南局势,他又如何会看不懂?
江阳郡、德江郡一失,象州郡、河池郡必然不保。若是继续咬着牙不认,只怕就连他手上唯一可以信赖的梧州大军,都有可能尽丧云军之手。
想到这里,岐王便是再不甘,也不可能死挺着不认。
他看向大堂之中一众文武官员,开口道:
“河池郡,不能久守!”
而当岐王有了结论之后,刚刚还群情激奋,口出斥责之言的一众文武官员,当即沉默下来。
岐王张了张嘴,再次踌躇一阵,方才眼中一凝,下定了决心,道:
“以西南招讨司衙门之名义发令,命雷州水师封锁江面以作掩饰,德阳侯齐默布下疑兵,迷惑对岸云军,大部兵马舍弃营帐物资,尽快撤回邵阳郡永州驻守!”
说到这里,岐王忽然想到了如今盘踞在邵阳郡之中的慕容复,眼中一厉,冷声道:
“若有阻拦者,一律诛杀!一切责任,本王一力承担!”
若论长袖善舞、礼贤下士、安抚朝臣、平衡权术,岐王在一众皇子之中都不算出众。
但其余皇子,若面对岐王所遇之事时,却是难免瞻前顾后,将自身得失,摆在了最紧要的地方。
唯有岐王,无论是当初,为夏国朝廷除去西南将门、瘟疫之时亲自前往江阳郡居中坐镇,还是如今一力承担放弃河池郡的责任,展露出来的魄力担当,却是别的皇子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
众官员听到岐王所言,神色当即一缓,悄悄对视一眼,然后对着岐王俯身一礼,齐声道:
“臣等,谨遵殿下之命!”
此时的这番爽快,一点都没有刚刚那极力反驳的模样,倒是颇有些奇怪。
而一直在岐王身后站着的冯处,此时眉头顿时一皱。
冯处是绣衣使出身,因为此前经手过的诸多差事、案子,对朝中官员心中那些小心意,那是最清楚不过了。
此时这些文武官员,答应得如此顺利痛快,可不是岐王的威望有多高,能够一言而决之。
岐王眼前这些官员,能够混到如今地步,自然没有愚笨不聪明的。在德江郡沦丧之后,也都看得出这河池郡,已经是注定守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