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帅帐之中的嘈杂之声突然一低。
刚刚还在叫嚣的一群人察觉周边突然安静了不少,心中猛地一咯噔,顿时止住叫嚣喧闹之声,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去。
就见帅帐门口,一三十出头,面容富态,身穿铠甲的男子,手扶佩剑,一脸玩味地看着在场众人。
被一群人围在中央吵了半天的晋王见他来了,舒了好长的一口气,连忙挤出人群,走向男子道:
“老十九啊,你可算是来了!再不来,老哥哥我可是遭不住了!快快快,你自己去跟诸位解释吧,怎么没跟大家商量,就同意出兵了呀?”
夏国十九殿下,岐王虞昭凌闻言,一甩披风,大步朝帅位走去。
身后岐王亲兵,鱼贯而入,列队两旁。
在众人错愕目光之中,岐王虞昭凌径直坐在主帅之位上。
“升账!”
列队帐中的十数名亲兵,齐声暴喝,将众人吓了一跳。
“这……”
众人面面相觑,犹豫片刻,齐齐扭头看向晋王虞昭礼。
晋王虞昭礼感受着众人投来的视线,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道:
“十九啊,不必如此啊……”
岐王眉目一皱,径直打断道:
“三哥,这是帅帐,孤乃父皇钦定的主帅!”
晋王闻言,刚要说的话顿时堵在了喉咙里。
“升账!”
此时的岐王亲兵,上前半步,再次暴喝,紧紧盯向在场众人。一个个的,右手已然按在了腰间刀柄之上,眼中之中尽是腾腾杀意。
帐中一众人都知道,岐王行事不循常理。他们也没胆子用自己的脑袋,去衡量岐王胆子到底多大,到底有多不循常理。
在踌躇一阵之后,众人终于是不情不愿地列队两旁,一起躬身行礼,口中喝道:
“恭迎大帅!”
岐王微微抬眼,帐中亲兵当即后退一步,呆立两旁,宛若木雕一般。
“好了,你们想问什么!”岐王大刀阔马地坐在帅位之上,沉声道。
众人私底下对视一眼,沉默片刻,终于是有一将领率先站出身来,拱手道:
“敢问大帅,为何不禀报朝廷,也不和军中诸将、幕僚商议,便做主出兵云国?”
岐王冷着脸,哼声道:
“军情紧急,时机一纵即逝,哪有时间等朝廷回令?至于为何不与你们商量……本王乃一军主帅,军务自可一言决断!”
此时,又有一身穿长袍的中年文士站了出来,诘问道:
“大帅,当初我大夏藩属,蒲甘国与云国交战。局势危急,遣使自请内附,希望大帅派兵救援,两面夹击,迫使云国停战。那时候,是大帅执意不肯出兵,坐视蒲甘国被灭!怎么没过几年,为何大帅就要主动进攻云国了?”
岐王闻言,更是冷笑一声,道:
“笑话,尔等文人,就知道要虚荣面子,要天朝上国的体统!蒲甘国与我大夏之间夹着个云国,就算内附了,咱们管得到吗?有半点好处吗?还是说,你是觉得成千上万的大夏士卒的性命,比不上一个番邦小国?”
文人顿时哑然,生怕再多说半句,便被岐王抓住话柄,连忙后退数步,躲到队列之中。
“可大帅,您这个时候出兵,难道就有好处了?”又有人忍不住道。
岐王摇了摇头,昂然道:
“这不是出兵,而是如今云国朝堂大变,有云国宗室出言相邀,以割让建昌府为条件,请我夏国大军,入天南助其平叛!”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建昌府,是云国疆土之中,紧靠夏国的地方。
此地依仗大江之险,将夏国兵锋死死遏制在此,寸步不得进。当年夏国开国太祖欲要一统天下,也在此损兵折将,大败而归。
若是得了建昌府,那夏国面对云国的时候,是进是退,可就全凭夏国了!
晋王闻言,猛地反应过来,道:
“十九,此事可开不得玩笑,确认是真的了吗?”
岐王闻言,昂然道:
“真假又如何?我们搞不清楚,云国的州郡也搞不清楚!反正只要趁乱拿到建昌府,假的也能成真!”
听闻岐王这话,帐中有人兴奋,有人默然,还有人立刻跳出来反对。
“大帅,若是为假,妄动刀兵,破坏两国邦交,这可是大祸事啊!”
“是啊大帅,此事还是上禀陛下,再做决断吧!”
“大帅,就算要出兵,此时也只怕过于匆忙了些吧。大军军备粮草尚不齐全,还是先等等吧!”
看着帐中极力劝阻自己的众人,岐王突然一笑,道:
“诸位,可是担心开启战端,影响自己的生意啊?”
此话一出,这群极力阻止将领文士,顿时犹如被掐着脖子的大鹅一般,顿时安静下来。
云国有商道,专门做得西方的那些番邦之国的生意。
云国的海货珠宝、茶叶米粮,西南番邦的战马宝石,夏国的丝绸瓷器、食盐。无数货物聚集此地,通过云国不断输送西方各国。
江阳郡作为与云国接壤之地,自然是有大利益可上下其手。这帐中的人,近乎有三成的人,每年靠着这个,得无数的银子。
“大帅怎么凭空污人清白?什么生意,我们不知道!”
“是啊,我等反对出兵,只是因为军中粮草器械不够而已……”
岐王闻言,猛地来了精神,对着最后说话的那人一指。
一名亲兵当即了然,迈步上前,手按佩刀。
下一刻,刀光闪烁军帐之中。
刚刚还在说话的那人还没注意发生了什么,好大的头颅便已经落在了地上。
帅帐之中,众人惊骇地看着岐王。
他们是万万没想到,这岐王胆子大到了这个地步,竟然真的敢杀人!
“抄了他家,大军开拔所需物资就有了!”岐王一边冷笑,一边扫视在场众人。
众人心中惧怕,心虚地低下了头,生怕多说一句,自己也要步了这人的下场。
原本一直愣着的晋王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猛地起身,急声道:
“十九!你、你这是做什么啊!”
“为了大夏,再次昌盛!”岐王昂然着,一字一句,目光灼灼道。
一旁的亲兵,也齐刷刷地看着岐王,眼中尽是炙热,就差没高呼一声,以呼应岐王口号了!
晋王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颤抖着嘴唇刚要说什么,又猛地想起帐中还有人,便强行平复心情,沉声道:
“你们先下去,孤和岐王,还有话说!”
一众将领文士猛地松了一口气,连行礼都顾不上了,急忙退出了营帐之中。一众亲兵,也在岐王的示意之下,离开帅帐。
晋王见众人离去,终于按奈不住,道:
“十九啊十九!你好歹也是久在沙场历练,为何今日就这般沉不住性子!国朝西南边军弊病,朝中皆知,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只得睁只眼闭只眼!况且,你马上就要出兵,还要依靠这些将领,要不然冲锋陷阵,由你我前去……”
眼见晋王喋喋不休,岐王只得无奈地叹息一声,解释道:
“三哥,不怪我!是临行前,父皇暗中示意的……”
原本滔滔不绝的晋王,顿时一滞,沉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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邕州,云国边军军帐之中。
此时的边军首脑,镇东将军石安,拿着手中的书信,双目紧盯眼前身穿斗篷的神秘人,脸色深邃道:
“这是什么?”
“将军既然看过书信了,为何还要问我?”
石安眼眸一垂,看着手中的书信,沉声道:
“我不信!”
“将军莫要自欺欺人了,这字迹,想必您是不会认错的!”斗篷人沉声道。
石安没有回话,沉默许久,垂下头看向左手捏着的书信,以及右手手腕之上所佩戴的佛珠。
“将军,书信在此,还请您早做决断,莫要……”
斗篷人话为说完,整个人顿时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石安。
石安眉头倒竖,面露狰狞,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插在了斗篷人的胸口之上。鲜红色的血液,随着石安的手臂,流淌至他手腕佩戴的佛珠之上,然后滴落到地面之上。
“你!你……”
斗篷人磕磕巴巴地说了几个字,便再未能说下去,整个人眼中神采暗淡,生机已然散尽。
石安面孔抽搐,更显狰狞。他狠狠拔出沾满鲜血的右手,然后随手将手中的书信放到灯烛之上点燃。
纸张被火焰吞噬,化作飞灰,掉落在地。
石安沉声喝道:
“来人!”
帐外守候的亲兵闻命,当即冲了进来,看在倒在地上的斗篷人,神色错愕,道:
“将军,这……”
石安声音冷冽,道:
“处理掉!然后擂鼓,升帐聚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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