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了之后,和尚就先行离开了,李建成打量了一下这个小院, 发自内心感叹道:“和尚可真有钱啊!”
可不就是, 这样的院子跟他住的都差不多了, 他李建成是谁, 是陇西李家未来的继承人哎,这一个庙里的院子居然都能跟他的住所差不多, 这要是没钱,能布置地出来?
庙里除了和尚, 还有不少负责日常杂事的净人,基本上领着他们来的和尚走了没一会儿,就有人送了茶和点心过来。茶是好茶, 点心虽是素的,但是味道也十分之好,若不是李建成的舌头早就被谨欢给养刁了,此时只怕也会真心实意赞上两句“好手艺”。
“所以说啊,打土豪分田地嘛,和尚的金银不捞白不捞呀!”啧啧啧,她果然是个大好人呢,谨欢心中如是感叹道。
“姑姑,你说法名和尚干嘛去了?”
“大概是去,告状?”谨欢随意猜测了一下道。
事实上法名还真的挺想告状来着,但是他组织了半天的语言,都没有想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谨欢。你说她性格暴烈吧,可偏偏又是个心系百姓的,你说她傲慢无礼吧,这一路行来也没见着她仗势欺人,这么矛盾一个人,法名实在是想不出来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她。
“只能说天之骄女,不可详述吧。”法名想了半天,最后也只能来了这么一句总结。
老和尚,法名的师父,无相,同时也是汤泉禅院的住持一听徒弟这话,心中也不由得困惑起来。
法名是有慧根的,之前他去扬州之时就发现了晋王龙气虽足,却沾染了不少黑气,后来杨勇被废,杨广被封为太子,法名就明白了,隋朝气数将尽,所以他才会在住持的支持之下另寻明主,以求能在乱世之中托庇一二。哪知道这一番寻找之下,明主找没找到法名还不确定,但是杀星是肯定找到了一个的。
“法名,你可?”老和尚隐晦问道。
法名郑重其事地点头应道:“龙气之厚重,从未得见,若说太子为一,那么那一位,当为百。”
“百?”老和尚心中默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才将心绪平静下来,转着手中的佛珠道:“罢了罢了,既然来了,便是佛祖的旨意,一切都顺着那一位的心思行事吧。”
开什么玩笑啊,像这种一言不合就杀人的,谁敢得罪呢?更别提现在得罪了她,日后等到她登临大位的时候,焉知她会不会报复?这样的风险,老和尚是绝对不敢冒的。不过金银粮食罢了,舍了就舍了吧,投资嘛,总是要有舍才有得的。
“师父,还有一事……”法名又将谨欢希望他们清查江南地界为富不仁之人的事情说了一下,还包括清查其他各寺的土地财产之类的,不求详细,只要有个大概的数据,方便她日后行事就行了。
老和尚越听心中越是悲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法名念了声佛号道:“师父,不过早晚罢了。”
等到那一位上了台再动心思,可就不会像现在那么柔和了,到时候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们还能硬扛着不成?说到底,他们也只是和尚,不是兵啊。
“是啊,你说得对,不过早晚罢了。”年老成精,老和尚也不过一时心痛难忍罢了。不过想想他们这算是提前跟日后的新帝搭上了关系,等到日后那帮讨厌鬼都被收拾了,建康城里,还不是他们汤泉禅院独占鳌头吗?
这生——咳咳,这样的大事,果然还是听佛祖的,应了吧。
“法名,此事为师就尽数交托于你了,但凡那位施主所求,凡我汤泉禅院可应的,就都应下吧。”无相一脸的宝相庄严,不明就里的外人看到了只当这师徒俩在打什么佛偈呢,若是能听到具体的内容,嘿嘿嘿,这名声什么的,只怕就悬了。
当然了,合作愉快嘛,谨欢是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戳穿他们的底细的啦。
信仰自由,信仰自由嘛。她固然是个没信仰的,但是她也不拦着别人去相信啊,随便你乐意咯。
“那姑姑,要是我信佛呢?”李建成好奇地问了一句。
谨欢勾唇一笑,温声软语道:“那我就打断你的腿呗!”
李建成:“……”
呜呜呜呜,姑姑,他真的就是说着玩玩儿的,千万别相信啊!
法名和无相这师徒俩态度积极主动,那么谨欢办起事情来自然也是事半功倍,没多久,她在江南的人手就顺顺利利地跟法名合作起来。谨欢眼瞧着事情进展顺利,皇后那边也越发危急,在借着在各寺晃悠查探实际情况的时候还不忘给皇后点了不少长明灯,以作祈福之用后,她就收拾了行装,又带着李建成往长安赶了。
至于法名嘛,谨欢相信她的威慑力。再说了,她已经在汤泉禅院留了点,到时候不放心,神行过来查探一下就好了,还能没事儿吓唬吓唬这和尚,一举两得,多方便呢。
回程可就没有去的时候那么轻松自在了,谨欢几乎是掐着时间在赶路,虽说她不管怎么样都不会露出憔悴的模样,但是她可以把自己化成苍白憔悴的模样嘛。
日夜兼程赶到长安之时,独孤皇后也差不多就剩最后一口气的状态了。
因为窦氏生产在即,独孤氏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陇西的,李渊也还在任上,除非皇后过世大概才会赶来哭灵。
进仁寿宫之前,谨欢详细地检查了一下她跟李建成的状态,往他的袖子上抹了不少东西,小声叮嘱道:“等会进去之后你别说话,我踢你的时候,你就用袖子擦眼睛,要哭,但是不能哭出声,记住了没?”毕竟皇后还没死呢,这个时候只能因为伤心落泪,可要是大声哭嚎,那绝对会触了杨坚的霉头的。
谨欢长于宫中,哪怕她不怎么玩儿这一套,成日里耳濡目染地也学了不少。可李建成这个小瓜蛋不一样啊,让他欺负人他可能干了,让他假哭?还是算了吧。
其实就是谨欢自己也哭不出来,她这些年真为了亲人过世哭也就一回。她祖母太皇太后过世的时候,她跟康熙俩是真心实意地抱头哭的。可等到了后来赵姬王太后这俩“亲妈”过世的时候,嬴政是半滴泪没掉,刘彻也是装模作样地伤心了一会儿就完了,这俩倒霉弟弟都这样了,自然也没人要求谨欢哭了。
所以到了这种关键时候,当然要让“眼药水”再出江湖啦。
只要一滴擦一擦,保管你真心实意哭到停不下来。
谨欢来之前就给她和李建成化好了妆,两人瞧着都是风尘仆仆又憔悴苍白的模样,被宫女一路引进内殿之后,谨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擦了一下眼睛,顺势踢了一下李建成,李建成也借着谨欢的遮掩擦了擦眼角,姑侄俩一下子就眼泪汪汪起来。
“表哥,小姨她,我能去看看吗?”杨广正在外间守着,谨欢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不断往下掉,偏偏还紧咬着下唇,不敢哭出声,这梨花带雨的清丽模样,让杨广的小心脏咯嘣就错跳了两下。
“哦,能能能,只是母后现在还睡着……”
两人说话间,里间就传来了声音,“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当然会醒啊,谨欢都给她糊了风袖了,哪怕这个效果只是暂时的,但是也绝对是有效的呀。
杨广大喜过望,“快快快,快去派人告诉父皇。”杨坚还在上朝,此刻自然不在,看到传讯的太监跑出去之后,杨广又道:“果然表妹带福气,你一来,母后就醒了。”
这时候里头走出来一个宫女,看到谨欢后屈了屈膝,行礼道:“乡君,娘娘正等着您呢。”
谨欢也顾不得其他了,二话没说就直接进了里间,小步跑到床头,还未开口,泪先流下,带着几分呜咽,握着独孤皇后的手道:“小姨,小姨。”
独孤皇后确实是大限将至,原本那样艳丽丰腴的人,此刻竟然已经形销骨立,她躺在床上,若不是谨欢观察仔细,竟看不出她的胸口还在起伏。
“好孩子,临死之前还能见你一面,小姨也很高兴啦。”独孤皇后艰难地反握了一下谨欢的手,继续用气声道:“小姨这辈子,什么都经历过了,也什么都看过了,你这一生不嫁,倒也落得个清静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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