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直到终老。
他想,剩下的半辈子,应该会足够安逸祥和。
足够把他这二十多年淋上的血污洗尽,等到辞世而去的那日,或许就不会再像如今一样,有那么的痛恨和不甘,可以平静地离开。
平静地,作别这个流光溢彩,却又充斥着血腥和杀气的墟场。
商国国君的葬礼终于在晚春的时候来临,举国皆丧,白帛和凋落的春季残花一同飘零。
苏越和易洛迦一同去了山上,那里可以眺望见送葬的整条山路。易洛迦的金发在商国太过耀眼,就披着宽大的帽兜斗篷,淡褐色的衣料在风中被吹得哗哗作响,崖下一片山河锦绣。
葬仪队伍在远处划成一道蜿蜒洁白的河流,大风迷离了看客的眼,恍惚之间,便以为流淌过去的不是送葬的人群,而是商国先君的一生,那些温柔,安详,正直,肃穆,那些残暴,痛苦,丑恶,肮脏……
所有的一切,在商国又一年的春风如沐中,悄然无声地化为一抔黄土。曾经执着的无法放下的爱恨,在满天飞舞的残花中,似乎都显得那样微不足道了。
易洛迦望着商国波澜壮阔的宏伟景致,再侧眸瞥了一眼苏越。
那个少年静静立着,清俊消瘦的脸上全无半分表情,显得很冷很淡,说不上任何悲哀。
其实只要他站出来,这些风光如画,青山秀水,统统都是他的。万人称臣,独尊天下的地位也唾手可得。
然而那么多人寤寐以求的霸业荣光,身边的苏越却弃之如粪土。很多人都是这样,总以为高不可及的那个位置能驰骋御风了,纵览风光无限。其实等爬到那个位置,却发现那里只有凄惶的苍白一片,浮云遮去了目光,遍体生寒时,亦是无人为他披上一件冬衣。
王位,或许是一个有血有肉之人的坟冢。试问天下又有几人能真正把权位踩在脚下,而不是被责任和虚名压垮了脊梁,失去了本心呢?
易洛迦默默地伸出手,握住苏越垂在袖子中的单薄手掌。都说手薄的人,总是福源浅薄,苏越的这二十多年,忍受的苦痛,确实比他人多了太多太多。二十多岁的青年,本该是雄心未泯,壮志勃发的时候,可这个人的眼睛里,却已泯灭了所有的热忱和浮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