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再说话爷一刀杀了你!”赵王世子朝沈虞吼道。
“不要杀我!我听话!”
沈虞忙道,她转头看了一眼阿槿,两人迅速对了一个眼色,接着赵王世子又听她欣喜地喊了一声,“太子殿下,你终于来救我了!”
李循?!
赵王世子大惊失色,忙往后头一瞧,叛军一干人也浑身戒备起来,身后窸窸窣窣,竟果然有声响,只不见半个人影。
“抓住她!她要跑!”叛军首领忽然在身后大喊了一声。
赵王世子急忙回头,大腿却陡然一疼,他不受控制的单膝跪了下去,阿槿从腰间拔出软剑,一边揽着沈虞,一边想四周扫去,趁着众人皆避开她的剑往后撤的空隙,抱着沈虞从一边的山坡上滚了下去。
两人拔足狂奔。
“快追!!”
赵王世子拔出腿上的短箭,气得直骂娘。
“小鱼,怎么办,我们只怕跑不了多远。”阿槿回头望了一眼,赵王世子被阿槿刺伤,发了疯追过来也要捉住沈虞和她。
“阿槿,你听我说,你这样带着我跑不了多远的,你听我的话,你先走,代我去颍州,若大哥当真还活着,你帮我向他说一声抱歉,若那人不是大哥,你帮我杀了他,为大哥报仇,好不好?”
“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抛下你一个人走!”阿槿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咬牙道:“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认输过,我这条命既然是公子捡来的,那即便是死也要护着你活下去!”
“阿槿,你做什么?不、不要!”
阿槿狠了狠心,一记掌刀将沈虞砍晕,她匆忙揭开沈虞身上的腰带,时间所剩无几,眼看叛军就要追上来,根本没时间再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推搡。
为了方便离开,两人身上穿得衣衫都是相仿的素衣,唯独发式不一样,阿槿匆匆将长发绾成沈虞那般,戴上她发髻上的钗环,向后跑去。
很快,叛军便发现了做沈虞装扮的阿槿。
阿槿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她只希望方伯没有遭遇不测,能在她倒下之前救走沈虞。
赵王世子发现自己抓的人并不是沈虞之后恼羞成怒,连着在阿槿脸上扇了好几个巴掌,叫她交代出沈虞的下落。
阿槿冷笑着往赵王世子脸上啐了一口,高傲地道:“下辈子吧。”
赵王世子的刀要落了下来。
这时,一支箭突然从斜刺里冲了出来,直直地射在了赵王世子的将要落下的刀身上,赵王世子被射力震得手一麻,连着倒退数步坐倒在了地上。
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有人惊慌失措道:“是禁军来了,是李循来了!”
这话就像是瘟疫一般,恐慌很快在叛军之中四散,不光如此,陆续又射来的几支暗箭悄无声息的要了身边人的命。
一道黑影突然自眼前掠过,赵王世子一刀劈过去,那人臂力如牛,竟在护着阿槿的同时也硬生生的接住了他的一刀。
“你是什么人?!”难道还有未死的禁军?!
赵王世子心一惊,眼前这人一身黑衣,却蒙着面,看身形却有些熟悉,一语未落,又是几支暗箭袭来,叛军人手本就不多,那人似乎也只救走阿槿并不恋战,且战且退,很快便杀出了一条血路,从叛军的包围圈中逃了出去。
“你是谁?”阿槿被那人背在背上,虚弱地道。
“是我,谢淮安。”
说着,谢淮安落下了脸上的蒙面。
今夜是李循大婚之夜,谢淮安担心沈虞想不开,因此来到了无相寺想守着她先过了这一夜,没想到来的路上两军便打了起来,等他好容易从小路来到了无相寺,却发现无相寺早已经被叛军劫掠过了一遍,就连他的好友禁军统领也被斩杀。
谢淮安来不及悲伤,只怕沈虞遭遇不测,赶紧沿着叛军的踪迹追下了山,正巧遇上来晚的方伯。
原来方伯也是在路上被城内的叛军绊住了步子,谢淮安不认识方伯,可方伯在沈阁老手下做了这么多年的暗卫,怎么会不认识锦衣卫指挥佥事谢淮安。
两人在草丛中找到了昏迷的沈虞,按照沈虞指的一个大概方向找到了与叛军对峙的阿槿,方伯在背后放冷箭,谢淮安身手好,前去救阿槿。
沈虞在马上焦急地等待着,直到谢淮安将阿槿背回来,手忙脚乱的撕下自己的衣衫给她包扎着伤处,难过直掉眼泪。
“我没事,别哭。”阿槿哑着嗓子说道。
沈虞说不出话来,手抖着给她的伤处轻轻打了个结。
阿槿见她没事,咧嘴一笑,在谢淮安怀中昏了过去。
方伯说道:“姑娘,谢大人,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
沈虞点头上了马,方伯与谢淮安各骑一匹马,方伯在前头探路,谢淮安抱着阿槿和沈虞并排,跟着方伯往丛林深处行去。
谁也没有注意,背后突然传来一道风向改变的呜咽声。
“咻”的一声,十分微弱,似是扎在了人的皮肉里。
可惜这声音太过微弱,根本没人注意到。
因为阿槿后背上都是伤,加之男女有别、天色昏暗,谢淮安的全副身心都放在了阿槿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一边的沈虞胸口上那大片的血渍,如同一朵开到极致的芍药花——
直到行至一处渡口,方伯欣喜的跳下马,谢淮安皱了眉,转头看向沈虞。
两人面色同时齐齐大变。
“小鱼?!”
“姑娘!”
话音刚落,沈虞“咕咚”一声从马背上一头仰倒了下去。
第46章没有孤的允许,你怎么能……
夜色凄迷,乌云蔽月,长安城中的百姓半夜里听到兵器的厮杀声,纷纷吓得紧闭门户不敢再踏出门半步。
今夜是东宫那位贵人的大婚之夜,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今夜闹出什么乱子?
到了凌晨破晓前夜,厮杀声才渐渐销声匿迹,有人偷偷将窗牖打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欲呕的血腥气,朱雀大街上到处都是身着黑甲的卫兵在清理交战留下的尸体。
沈绍被蒋通绑着狼狈地扔在了李循的脚下,他犹自不死心的膝行到李循面前,“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是陈赟,是陈赟放走了赵王!臣刚刚还跟踪他偷偷去了兵部,发现他偷走了虎符,殿下明鉴,要谋反的是陈赟不是臣啊,臣是来给殿下通风报信的!”
他的手刚刚要够到李循的袍角,蒋通便将他拖开,防止他误伤了李循。
“哦,原来爱卿如此深明大义,为了好兄弟不误入歧途,大义灭亲,”李循挑眉道:“那你这位好兄弟若知道你是诓骗了他,心里又会如何作想?”
“臣、臣不知殿下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进了诏狱就知道了。”证据确凿,李循也懒得跟沈绍废话,挥了挥手叫蒋通将人拖下去。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不能这样,老臣的女儿,老臣的女儿还在东宫里,今夜可是她与殿下的大婚之夜啊!”
沈绍不肯走,他死命挣扎着,希冀的看着李循,“臣待殿下之心如日月昭昭,殿下切不可被小人谗言猜忌臣下啊!臣还盼着来日重整旗鼓,替陛下与殿下讨伐渡善教,殿下!”
说到最后两个字,一双虎目瞬间就落下来泪来,“这么多年,臣待殿下一直忠心耿耿,当初卫王府落魄之时,亦是不曾相弃,臣的女儿更是与殿下青梅竹马、有救命之恩,若不是因为婼儿她生了场重病,怎么可能要臣那毒心肠的侄女儿替嫁过去……”
“闭嘴!”李循忍无可忍地打断沈绍,冷冷道:“这些话孤听得耳朵都已经起茧子了,你大可以在诏狱里继续说给里头的锦衣卫听。”
沈绍面色大变,看来李循已经掌握了确凿了证据,势必要除掉他了!
只可怜他那还在东宫中等着夫君却扇的女儿……
沈绍被带走后不久,徐铭来报说赵王余孽已悉数绞杀干净,外头天色已是不早,看来事情差不多可以了结了,李循准备动身前往大明宫看望帝后,告知昨夜的战况。
然而刚刚下了城楼,却见不远处陈赟带着一队部曲朝城门的方向杀了过来。
“陈赟反了!”蒋通立刻拔出了绣春刀护在李循面前,大骂:“这个脑子被屎糊了的,竟然真敢反了,不要命了!”
原本蒋通派了手下分别去捉拿陈赟和沈绍,谁知陈赟这厢却狗急跳墙,拿着虎符去调动南衙禁卫军,谎称是陛下之令,太子殿下领着北镇抚司和北衙禁军于昨夜谋反,要他们清君侧。
南衙禁军首领与陈赟有几分交情,还真以为李循是趁着大婚之夜谋反,遂跟着陈赟带领南衙禁军混站起来。
南衙禁军?
李循拧眉,觉着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只是他没来得及再行思索,徐铭的喊声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殿下先退到城外,这里有臣和孟大人,绝不会令贼人伤到您分毫!”
身为太子,怎么可能只顾着自己的安危退出城外,李循回过神来,他身上的兵甲还没脱下去,顺势抽出了腰间的长刀,身先士卒打马上前,给蒋通和徐铭唬了一大跳,亦步亦趋的跟在李循身侧,直至李循将陈赟生擒,长刀往地上一扔,接过陈风递来的帕子摸了把脸。
“将人一道关进诏狱里。”
“殿下,您受伤了。”陈风说道。
是左肩上的旧伤,李循看了一眼,有血透过衣裳渗了出来,倒也不是太疼。
他道了句“无妨”,便径直上马准备前往大明宫。
南衙禁军造反,幸好金吾卫被抽调出守护皇城,也不知此刻父皇和母后那边情形如何。李循边思索着边下意识地去摸怀中的那只他常戴荷包,因为身上穿了铠甲,荷包便被他塞进了怀中,谁知这一摸却摸了个空。
见他突然打马转向踅了回去,陈风忙喊:“殿下可是丢了什么东西?”他看见李循在怀中似是摸了什么。
李循面不改色道:“丢了一封密信。”吩咐众人在原地待命,准备自己回去找。
陈风忙不迭跟了过去。
李循在适才的打斗处下马,因刚刚结束混战,卫兵还未来得及清理,李循转了一圈儿,那荷包是用银丝线绣的,在熹微的日光下熠熠闪光,格外好认,就躺在街道旁一个倒塌了的货架子地下,李循看着了,心头微松,刚要过去拾起来,陈风却先他一步走了过去,将那荷包拾起来道:“这荷包看着眼熟,怎么像沈良娣当初给殿下绣的那……”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循劈手夺了过去。
可惜荷包上头沾满了灰尘和血迹,好似还被人踩过一脚,李循沉着脸拍去了上面的那道鞋印,将其重新塞进怀里,踩着马镫上马。
“殿下,这荷包好眼熟啊。”陈风贱兮兮地问道。
“你很闲?要不要孤下令让你去诏狱跟蒋通一道审审沈绍和陈赟?”
“不不不,”陈风嘟哝道:“听说那地方冤魂无数,光酷刑就十八道,属下胆子小,可不敢去。”
“不过殿下准备什么时候将沈良娣接出来?”
眼下这局面他是看出来了,原来太子殿下竟是用自己的大婚做局,为的是引赵王入瓮,而沈绍和陈赟因为私放赵王、偷盗虎符又被下了诏狱,如此一来,沈大小姐指定是做不成太子妃了,这是不是说沈良娣还有可能会回到东宫?
陈风看不到的是,提到沈虞,李循凤眸中嗜血的神色明显消退柔和了许多。
“快了。”
等他从宫中出来,就立刻将她接出来。
也不知此刻她在做什么,有没有起床,不过看天色还早,她夜里睡得一向不踏实,爱做梦,昨夜外头那般吵闹,她许是没睡好在补眠,她胆子小怕鬼,等会儿将她接出来的时候,外头的街道应该早就清理干净了……
此时的李循,早就忘了要同沈虞算账一事。
他去了一趟大明宫,朱行已将参加婚宴的诸位大臣带到了太极殿,告知前因后果,帝后坐在上首焦急地等着他,李循换了一身干净的玄端,将伤口简要处理了一下,比起之前受的伤是小巫见大巫,不算太难受。
见他气定神闲的走进来,帝后两人才双双松了一口气。
李循简要将昨夜和今晨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大臣们皆听得目瞪口呆,太子殿下真是谋定后动,没成想他们竟然都被蒙在了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