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那碗面塞进李循手中, 又塞了双竹著,见他神情怔忪不说话,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怎么了?”
李循看着手中的汤面,是用中午吃的不知名野菜打的卤子,野菜切得碎碎的用肉和油爆炒炒香,顶上洒了一把青翠的葱花,既不过分清淡,又不显得十分油腻,正是他最爱吃的口味。
他抬头看了沈虞一眼,又低头夹了一筷放入口中,细嚼慢咽。
明明是极香的一碗面,他却只品出了酸楚的滋味。
他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沈虞这样的女子,你待她一分好,她便能回报你十分。
从前他一直以为她心肠冷硬,无论自己怎么样做都换不回她的回头,心灰意冷。
如今方才明白,她才是这天底下心肠最为柔软之人。
这样的女子,当初他竟无耻地负了她。
李循,你不是人,配不上她的人从来都是你。
他对沈虞郑重道:“虞儿,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
沈虞被他的一本正经逗笑了。
她置之一笑,不以为意,转头要去吃自己放在桌上的那碗肉糜粥。
李循拉住她的手,说:“凉了。”
他夹起一筷面,吹了吹,示意她尝一口。
沈虞摇头道:“我不爱吃……”见到李循又皱起眉头来,无奈,只得尝了一口。
李循吃完一口,便喂她一口,若她不肯吃,还放下碗表示自己也不会吃。
沈虞不想吃,又担心他不吃饭对伤势恢复不利,就在心里把李循骂了个狗血淋头,她就是不想吃这汤面想喝口粥怎么了啊?
这人的脾气真是十年如一日的霸道。
她心中腹诽,落在李循眼中却是两人“甜蜜蜜地”一同吃完了一碗面。
晚些的时候张大娘给两人又抱来一床被子,夫妻自然是睡一张床的,可问题是沈虞和李循现在的状态就很尴尬。
沈虞不想和李循睡一张床,但她本来就默许了两人是夫妻,这会儿若再提出出去住,给人家添麻烦不说,只怕少不得要解释一番。
再说,李循现在为了她浑身新伤叠旧伤,身边需要人侍候,她若真说要出去住,这疑心病重的心里肯定又要多想,自己良心上也过意不去。
沈虞将被子在外侧铺好,叫他往里面躲着些。
李循也不知为什么她总将被子往他这里甩,难道是和他盖一张被子?
虽然他受了伤,不好翻动,但既然她想,也不是不行……
他抓着被子不肯撒手,沈虞拧眉看了他一眼,从他手中将被子硬扯回来,下去吹灭了灯,钻进被窝里挨得他远远地睡着了。
李循:“……”
嗯,好吧,又是他多想了!
*
早晨醒的时候李循怀中空空,只有枕边的一缕秀发。
张大娘正蹲在灶台前烧火,见一个高壮的男人捂着胸口神色焦灼地从屋里一瘸一拐地出来,唬了一跳,“郎君这是去哪儿?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李循问:“请问大娘,我娘子去哪儿了?”
敢情是找娘子呢,她还当是出什么事了。
张大娘将柴火塞进灶洞里,笑嗔道:“郎君急什么,你娘子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又跑不了——她一早上起来就出去散步去了,出了门一直往前走约莫两里地有条河,你娘子估计就在那儿附近散步呢!”
“多谢大娘。”
几乎是话音刚落,李循撂下一句话就大步急匆匆走了出去,好像晚一会儿这人就能走丢了似的。
张大娘摇头失笑,这位郎君和他那娘子看容貌气质就不像是寻常人家,男的俊女子美,堪称一对佳偶璧人,看郎君那紧张的模样,想必是与极爱重他娘子的,莫不是新婚夫妻?
想到自己早逝的老伴儿,张大娘触景生情,深深地叹了口气,免不了也感伤上一回。
……
而那厢李循出了门径直往张大娘说的方向走去,走了没多久果然瞧见一条笼罩在晨雾中的小河。
四周成片半人高的芦苇随着风摇摇晃晃,云雾间有个身着桃红色小袄,身形窈窕纤瘦的女子亭亭伫立其中,在水边临水眺望远方。
莫名的,李循脑海中就想到了一首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还未等沈虞转过身去,身后来人便不顾自己身上的伤从后头将她一把抱住,铁栅般的双臂圈住她的腰身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李循将头埋在她香软温热的脖颈间,两人脸贴着脸。
他又蹭了蹭,低声问:“虞儿,你是不是生气了?”
沈虞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