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夜这么美,满室流光都没有她夺目,一颦一笑撩人得很,令他突然有种沉迷美色,哪怕被说昏君也甘之如饴的荒诞想法。
确实新鲜的很!
苏璃的笑隐没在大殿的喧闹之下,不细听根本难以察觉,但高台上的庞施然却听见了,还十分清晰刺耳。她抬眼看过来,眼底几分羞愧几分嫉妒。匆忙行了一礼之后,赶紧跑下去扑进了母亲怀里。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罢了,宴会继续,众人喝得高兴畅快,还有人摇摇举杯敬酒。
苏璃不经意瞥见了门口正退出去一人,那身影令她微微一僵。
“怎么了?”韩湘君问,也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看清是谁之后,心底冷笑。
他将她的手捉过来,“他早晚要知道,何必忧心?”
苏璃刚才只顾看歌舞,没有留意尹睿坐在哪里,此时看他落寞的退出大殿,心里有些沉重。韩湘君说得对,他早晚要知道,但是自己之前一直对他隐瞒身份,觉得很对不住他。
“别想了,我有礼物送你。”
韩湘君拍拍手,殿外进来一人,双手捧着一个银盘,高高举过头顶,恭敬的跪在大殿中央。
众人安静下来,看着这人到底要做什么。
“皇上,下官不辱使命,将南国紫玉经过整整一百日的精工细琢,制成了九凤钿口。”
九凤钿口......
古书中曾记载过,说是三百年前启国的晟武帝为其皇后荣氏所制,请了当时天下最优秀的匠人打造,耗时之久,做工之精细,乃世间之最。书上说,荣皇后见了这九凤花钿之后,立马由怒容转为笑颜。启国帝后琴瑟和鸣,勘为后世佳话。
前朝也有帝王想讨好皇后也曾仿造古书上所描述的打造过,但皆未成功。没想到,这次竟然有人做成了。
众人伸长脖颈去瞧他手中的银盘,上头盖着一块红色绸布。
“掀开,让朕看看。”
红色绸布缓缓揭开,银盘上的九凤钿口光彩耀眼,上面有九个玉桃,每个玉桃上有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凤凰上又镶嵌了一颗南海珍珠。
此物只有小儿掌心大小,可众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能清晰可见玉桃上凤凰的羽翅,可见雕刻工艺十分精巧,难怪要耗时整整一百天。
惊讶了半晌的众人,这时又朝上首的那人看去,也不知他此时是何用意。九凤钿口历来只有皇后或皇太后可以佩戴,此时宫中无皇后也无皇太后,那此举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猜测是给未来皇后准备的,今晚只是拿出来给大家一睹为快罢了。也有人猜测......他们朝皇上身边的苏良媛看去,在此之前皇上一直不肯选秀,有些原委大家心照不宣,但转念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她此时只是一个小小的良媛,连宫妃都不算,身份尴尬,这九凤钿口绝对不可能是给她的。
庞家也是如此认为,有人在庞御史耳边悄悄恭维了几句,庞御史满面红光,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很是满意。他站起身道:“皇上,此九凤钿口实在令臣叹为观止,皇上此举用心诚心,想必不久,我豊国也将有一段帝后琴瑟和鸣的佳话了。”
他不痛不痒的拍了个马屁,有人嗤笑有人嫉妒,嗤笑他想得太美,也有人嫉妒他抢了个先。
“庞爱卿所言甚是,朕确实费了心神,至于能否和鸣就得问问九凤钿口的主人了。”
他冷不防炸出一道惊雷,众人唬了一跳。
九凤钿口的主人?谁?
韩湘君走下台阶,接过银盘,众目睽睽之下亲自将它送到苏璃的面前,含笑问道:“喜欢吗?”
苏璃傻眼,她不懂这个是什么东西,但看众人的表情,想必也是了不起的东西,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
“拿着,给你的。”他语气自然得仿佛给她是颗葡萄似的。
苏璃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他,犹豫的伸手准备接过来。这时,有人跪在殿上,痛声道:“皇上,使不得啊!”
不一会儿又有几人跪了下来,之后陆陆续续的跪了大半个宫殿。
“皇上三思啊,此举于理不合。”
韩湘君突然沉了眉眼,缓缓坐下来,“哦?哪里不合?”
“此九凤钿口乃皇后专属之物,岂可给了苏......”那人抬头看见韩湘君寒着脸,心里一突,后头的话也没敢再说下去。
庞御史站在一旁尴尬,此时不知是坐下来好还是跟着跪下去的好。
“皇上,苏良媛乃东宫一小小良媛,实在难以承受皇后之物。”
“朕说能就能,怎么?朕想送个东西都得你们同意才行?”
“皇上,九凤钿口非凡物,岂可随意送人?”有个不怕死的又跪了下来。
韩湘君冷笑,“谁跟你说朕随意送人?你们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朕今日非送不可,送出去的东西再收回,岂不是有损朕威严?拿着。”他将银盘递进苏璃怀中,苏璃赶紧接住,心里砰砰直跳。
她这下才明白过来,今晚韩湘君说送她个礼物原来是什么意思。这九凤钿口只是个引子罢了,他真正想做的,是要将立她为后这事摆上明面来。
看着殿上乌压压跪着的朝臣,他们寸步不让的姿态,她自己都觉得此事仿佛进入了个死局,进不得也退不得。她朝韩湘君看过去,想知道他接下来到底会怎么办。
他将银盘递给苏璃,此举无疑更加刺激了朝臣,其中一人上前一步,砰一声重重的嗑在地上,嘶声力竭喊道:“皇上三思,自古以来立后立贤,皇后乃奉天之命所选,若是乱了国运,豊国大厦不保啊。”
韩湘君冷冷的听他说完,这些人整日只会嘴皮子上纲上线,屁大点事就说动摇国本,他韩湘君向来不信这个。这些保皇派的老头子们,跟着先帝安逸了大半辈子,晚年非要刷一把存在感,好显示他们仍是朝廷中流砥柱,若是皇帝做得不对,他们以命死谏,说出去脸上无上荣光。
因此,一个个的不怕死。
韩湘君手里旋转着酒杯,嗤笑道:“先帝从战马上夺得江山,靠的是什么?”他指着其中一个臣子问,“骆爱卿,你来说说,靠的是什么?”
那臣子被点名,战战兢兢,支吾半天也答不上来。
韩湘君将酒杯往地上猛摔,正好摔在之前说话的那人膝下。
他站起身来,气势威严,“朕来告诉你们,先帝从战马上夺得江山,靠的不是奉天之运,而是他自己。你们这些人当中也有跟着先帝过来的,见识过他是如何一步一步将豊国建设起来的,请问,哪一次是靠天运?”
他走下台阶,站在那些跪着的臣子面前,“你们听清楚了,豊国昌盛,靠的是皇帝仁政,不是天!朕没日没夜的操劳国事,付诸心血之多,如今却被你们一句“奉天之运”轻飘飘抹了去。常御史,你来说说,藐视皇帝,该当何罪?”
苏璃听着心下忍不住竖大拇指,韩湘君这胡搅蛮缠的功夫真是厉害,怼得那个叫常御史的哑口无言。他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想说又不敢说,若继续说下去吧,那自己就明晃晃的打皇帝的脸,承认自己藐视皇帝。若是不说吧,那......
此刻,常御史也冷汗涔涔,想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说着九凤钿口的事呢,怎的就扯上国运,扯上自己藐视皇帝了呢。
韩湘君满意的绕着他们走了一圈,“朕知你们为豊国鞠躬尽瘁,但迂腐思想要不得,新朝百废待兴,需要你们将目光放在百姓苍生的大事上。如今朕这点私事就不劳众位爱卿们挂念了。”
话已至此,已经十分明了,他宠自己的女人,想送个东西是他的私事,哪怕这东西是九凤钿口,也不喜欢你们多嘴多舌。
于是,宴会行到一半,苏璃顶着众人羡慕嫉妒又愤恨的眼神离了筵席,她觉得再这么坐下去,那些人的目光非要在她身上穿出几个孔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