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戾帝离京之前的确先放了把火焚烧安氏大宅,才扬长而去。可是这一次,他根本没打算让戾帝活着离京。
他已经修书给父亲,打算策反几位可用的京城禁军将领,在他们攻入京城之前,将皇城堵死,将大魏皇族掌握在自己手中。
李文简点点头道:“戾帝暴虐无道,鱼死网破之际还不知会做出些什么,先离京暂避风险也好。”
若非阿翁有先见之明,提前将大部分家眷送离京城,上一世那把火还不知道要烧死多少人。他不想让大家冒哪怕丁点危险。
安静柳松了口气。
他回头看到他正伏案在画什么,凑近了看,才发现他在纸上画了许多小画,旁边写着与画上相关的字。
“这是什么?”安静柳问。
李文简揭起纸张递给他看:“给阿蘅准备的启蒙书物,看着图学字,学得更快一些。”
“真用心读书不需要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那丫头就不是块念书的料,不过人各有志,她种的地还不错,那块小菜园现在长得欣欣向荣。”安静柳把纸放下,“我看你还是绝了让她念书的这份心思吧。”
“那您可看错了。”李文简低头继续写下一页,“她只是还没开窍,等她开窍了就肯学了。”
上一世您还夸她学识无双,亲自教导倾囊相授呢。
“我看不见得。”安静柳不以为然,他见李文简那启蒙画作得十分好,不由多看两眼:“你的心血不要白费了,拿给我交去书局付印,给学堂教授孩子用。”
“不要。”李文简双手蒙着纸张,轻哼,“这是我给阿蘅画的,您要就自己画去。”
安静柳嘴角抽了抽,闷哼:“小气。”
而这时候,昭蘅也回到庆园了。
她闷闷的,坐在院子的台阶上,看着放在脚边的菜种子发呆。
薛氏拿着衣服出来晒,见她闷闷不乐地独自坐着,问:“今天怎么这么不高兴?”
“我没有。”昭蘅下意识反驳,对上薛氏慈祥的目光,她隐约有点“瞒不过你”的无奈,问她:“您说,我念书有用吗?”
“应该有用吧。”薛氏将手里的衣服抖开,挂在晾衣绳上:“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花钱进学堂呢?况且,你看府上的姑娘们,个个都要进族学念书。安氏的人都这么聪明,要是没用,怎么会让自家的姑娘们学呢?”
昭蘅一直觉得念书是件无用的事情,只是她从族学出来后,内心总有那么点说不出的感觉,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
刚刚,奶奶简直就是把她心里不明不白的感受挑开了,让她一下子敞亮起来。
书琅哥哥那么好的人,对她提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让她去族学念书。若是无用,他又怎么会让自己去学呢?
牧归也说,他身边的侍女个个都会识文断字,要是没用,留几个睁眼不是一样服侍吗?
她不知道好坏,她想到自己最开始学采蘑菇,不认识什么蘑菇能吃,什么蘑菇不能吃,可她会跟着人一起去采,不就对了?
虽然不知道念书是好是坏,跟着他走不就对了?
“我知道了。”昭蘅“豁”一下站起来,开心地在晨光里拥抱了薛氏一下。
她飞奔到房里找盈雀,盈雀正在整理她的衣裳。她这两个月伙食不错,刚进府的衣裳都短了好长一截,盈雀将穿不了的衣裳都守在旧箱笼里,等着改天府上开门施粥的时候拿出去送人。
“盈雀。”
昭蘅欢呼着推门而入,差点一头撞入她怀里。
“慢点慢点。”盈雀张开双臂护着她,轻轻戳了戳她的脑门,“跟你说了多少回了……”
“走路要轻,吃饭要慢,说话要缓。”昭蘅笑着接过话头。
盈雀无奈地瞥了她一眼:“你都记得,就不肯乖乖听话。”
“盈雀,我要学写字,我的书呢?”昭蘅朝她眨了眨眼。
盈雀一惊,下意识摸了摸她的额头,诧异地问道:“我没听错吧?”
“没有!”昭蘅趴在她耳边大声说:“我要念书写字,快把我的书拿来。”
盈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昭蘅竟然会主动要书看,她迫不及待地到书房内取来被昭蘅束之高阁的笔墨纸砚。
她生怕昭蘅这一股子新鲜劲儿过去了,又不肯学。
谁知她这股新鲜劲儿持续了好几天,每天早上盈雀从她门前经过,她都乖乖地在书案前临摹写字。
那股认真的劲头就跟她种地时一模一样。
盈雀看得心里别提多高兴。
*
进了四月中的天气,就渐渐热了起来,晌午暑气逼人,热得人没什么精神。昭蘅每天早上会先到菜园子里逛一圈,再去晏山居探望李文简,回来后就乖乖地坐在书案前写字。
这天她去探望李文简。他体内的毒已经驱除干净,少年郎身体好,恢复起来很快,只不过这些时日卧病在床,身体还有点虚弱。
牧归将躺椅搬到廊下,让他在檐下晒太阳。昭蘅就在一旁给他讲菜园子的新鲜事,“土豆开花了,豆角挂果了,过不了多久我们的土豆烧豆角就可以吃了。”
李文简闻言放下手里的书,抬眸看向昭蘅,唇角笑意湛湛:“真厉害。”
昭蘅腼腆地笑了笑:“也没有那么厉害。”
“上次阿翁还跟我说你种地种得很好,小菜园里的每样菜都长得很好。”李文简夸奖她。
昭蘅讶然:“老先生真的夸我了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冰凉的指腹戳了一下她的脸颊。
昭蘅对安静柳有着不知名的畏惧,大概因为当初他在学堂打了她,给她留下了严肃板正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