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讯息。所有人都说昭家奶奶为人和善,从不与人结怨,和自家亲戚几乎断了来往,这么多年也没有走动过。
拐子不会拐卖这个年纪的老妇人,又没有与人结怨,那人究竟去了哪里?
薛家村到白马寺一路坦荡通途,也不可能是迷路。
会不会有人绑架奶奶要挟自己?昭蘅冷静地分析,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说她位卑言轻,没有任何要挟价值,最重要的是,时间已经过去两天,还没人找她。
“昭姑娘且宽心,既不是与人结怨,很快就能找到。”谏宁道。
便是如此,更让昭蘅心焦。她宁愿奶奶被人绑架。
犯险绑她,多半有所求,奶奶的安全有足够保障;如今半点消息也无,更让人心惊胆寒。
“我去白马寺看看。”昭蘅心乱如麻。
谏宁拦着她道:“姑娘,这天下如果有羽林卫找不到的人,那别人必定也找不到。”
顿了顿,他劝昭蘅道:“姑娘,你先进屋歇着,有消息了羽林卫马上会回来禀报。”
昭蘅仰头望着夜色中的叠峦,烈烈火光将树影照得清晰。她没有坚持,更是怕添乱,转身走进屋中。
后半夜天空开始飘雨,春雨缠绵,簌簌落在瓦上。
她伏在奶奶睡过的床上,裹着被衾不知何时睡着的。
恍惚中,又看到村口的大柳树下,罩着一道灰色的身影。
她冒着雨,小跑着向她跑去,随着距离不断拉近,她的面容也慢慢清晰。
眼底温柔如水。
是她——是奶奶。
奶奶慈爱地对着她笑,唤她的名字:“阿蘅。”
她那么一笑,昭蘅心中温暖如春,足以融化世上积雪,足以化解无数委屈。
昭蘅想应她,可又怕是梦,出声惊醒了梦,她就要消失不见。
于是她只敢小心地点了下头,如履薄冰地冒雨前行。
原野的风更大了,全然不似春日和煦暖风。天地忽然变色,怒吼着、狂啸着,卷起尘沙,吞没了她的身影。雨丝如刀,似要将昭蘅割裂。
她拼命往前,但始终无法走到奶奶身边,大地裂开缝隙,滚烫的岩浆在峡谷里翻滚热浪,如同怪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昭蘅眼睁睁地看着奶奶掉进熔岩里,变成点点星光,如萤火一般涌向她。
她伸手想抓住,再摊开,却只有一片虚无。
醒来后,屋子里只有一盏灯火。大抵是受了寒,昭蘅浑身绵软无力,迷迷糊糊醒来,看到陌生的屋子有一瞬不知身在何处的怔忡。
她起身放下被衾,推门而出。
谏宁闻声转身:“昭姑娘,你怎么醒了?”
昭蘅问:“什么时辰了?”
“您只睡了两刻钟。”谏宁道。
这一夜实在太漫长。
昭蘅无力地撑着扶手,在台阶上坐下。
廊外细雨如织。
谏宁想劝她进去,但看到一豆灯火下她瑟缩纤巧的身影,沉默片刻,默然地站在她身后。
天将明时,村外终于又传来马蹄声。
昭蘅一夜未眠,听到马蹄声响起,精神为之一振,“噌”一下站起来,着急望向大队人马归来的方向,心陡然悬在嗓子眼。
谏宁看到羽林郎归来,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隔着雨幕,昭蘅看到带头的羽林郎面色凝重。她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抱着廊柱的手指狠狠抠紧。
指甲“啪嗒”一声猝然断裂,冒出鲜红的血珠。
她浑然不觉。
“昭姑娘。”谏宁回到廊下,看着昭蘅纤弱颤抖的身躯,喉结微滚,要说的话哽在喉间。
“我奶奶回来了是不是?”昭蘅期盼地看着谏宁。
谏宁别过头,躲开昭蘅的目光。
昭蘅突然转身,闯入雨幕之中,朝着村口的方向奔跑。
忧虑耗尽了她的体力,又枯坐了一夜,冰冷的雨水淋灌到她身上,整个人如同飘零的枯叶,一下子栽倒在雨水中。
“她千弋峰上求符,山路陡峭,不慎坠入峡谷。”谏宁道。
有一瞬间,昭蘅整个人仿佛定住一般,一动不动。
片刻后,她茫然抬起头。
借着微暗火光,看到细雨飘飞。雨雾蒙蒙里,葳蕤草木随风摇曳。
黎明的风冷得双颊生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