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惧怕麻烦。
若要向她求娶,便要打消她的后顾之忧。
是以安氏的接纳对他而言十分重要。
李文简的话给了他莫大的信心,少年郎眼中喜悦难掩。他收敛心绪,妄将喜悦压下,然而还是不经意地从眼角眉梢流淌出来,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顿了顿,他道:“魏家姑姑又来了。”
说完,觑了眼李文简的脸色,见他眉头皱了下,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你不要管她。”
安胥之收回视线,试探性地问:“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她嫁去月氏?”
魏晚玉委实被惯坏了。
李文简因为对魏湛有愧,所以从小宠爱魏晚玉,纵得她的性情刁钻骄纵。平日里小打小闹便也罢了,这次竟敢拿婚事做筏子要挟他。
“她一心所求,自然如她所愿。”李文简慢悠悠地说道。
安胥之终究辜负了魏晚玉所托,没有开口求情,因他太过熟悉李文简的性情,心若磐石,不可随意摧折。
安胥之回到住处后,立刻把怀里的青玉簪子小心翼翼地拿着手中把玩。她性子温和,不喜招摇,定会喜欢这支簪子。
想象着昭蘅长发挽起,簪着这支簪子的素净模样,他的唇角就翘了起来。
橙黄的暖光将他的身影映在墙壁上,随着入窗的东风轻轻摇晃。
对簪笑了好一阵,他转身从匣子里拿出一条丝绢,把青玉簪子轻轻裹好,生怕哪里被磕碰到,然后压在枕下。
这几日昭蘅不在东宫,或许又被调去何处当差,过两天,他再送给她。
顺便辞行,不过一想到南下江南,或许好几个月瞧不见昭蘅,心中又是担心又是不舍,原本翘着的嘴角又毫无征兆地耷拉下去。
然而殿下今日的话给了他莫大鼓励,也促使他下定决心,待他自江南归来,便要和她商议娶她。
四五年的相处,便是无情也有情了。
他明白,有些情意,虽从未说出口,但从不需要多言,他就能明白。
他相信,她也明白。
可是也有隐约的担忧。
她愿意做白榆的妻子,是否愿意做安胥之的妻子?
自己又要如何才能打消她的顾虑,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地答应嫁给他?
少年怀着憧憬与忐忑躺到床上,心中反复呢喃着昭蘅二字,然后带着患得患失的心境睡下。
与此同时,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正在房内看花样,看了许多,都觉得不衬白榆的风姿。
这是她送给白榆的第一双鞋,大抵也是最后一双。
她已经想好了,要将底子纳得又松又软,让他以后的路走得平安顺遂。浆要多糊几层,才经久耐穿。
他一双鞋穿了很久,有多久呢?或许两年,也或许是三年……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前几年有一次他冬日里来给她送东西,她的炉子里埋了栗子,临走之前,她扒拉了几粒给他,炉门一开,火星子溅出来,落在他脚背上,把鞋面烧了好大一个洞。
后来,她便时常注意他的鞋,几乎每次都是那一双。
所以她自然而然地想到给他送双鞋。
她有些后悔,该早些为他准备的,做许多许多鞋给他,够他穿很久很久。
她和太子已经把话说开,殿下暂时不会要她的性命。
但有一件事,殿下未提,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太子没说要如何安置她。
她意外承宠,以她的身份,最多能在东宫当一个没名没分的侍妾。
天恩浩荡,能分到一个微不足道的侍妾身上几分?
况且她出身卑贱、家世衰微,在拜高踩低的宫内又能走多远?
最重要的是,她想出宫,奶奶还等着她团聚。
但这事情由不得她,她的来去从来由不得她。
是以李文简不提,她也不提。
好似这样,便无事发生,她只要安分老实,明年还能如期离宫。
可是她的幻想在第二日便被打破。
清晨的朝阳还未完全升起,昭蘅早早起来,梳洗完后打算去侍药间。
一推开门,看到牧归站在院里。
“挪去长秋殿?”昭蘅心猛地跳了一拍,求助似的看向牧归。
“就在承明殿西边不远,四公主前段时间吵着要来东宫小住,殿下刚让人收拾出来。”牧归说。
昭蘅没应话,眼巴巴地望着牧归,绷得紧紧的心弦忽的断了,心中彷徨又忐忑。她担心了很久的事情还是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