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医也笑了。
夜里朱瑄从文渊阁回来,听扫墨说了王女医来过的事,眉头紧皱。
金兰坐在月牙桌前,看他脸色阴沉,心虚得厉害,赶紧捧起一碗膳房刚送来的、热气腾腾的鳜鱼姜片粥给他看:“五哥,我知道错了,你看,我今晚什么都不能吃,只能吃粥。”
朱瑄面色沉凝,看她一眼,先去洗了手,脱下外面穿的圆领袍,换了身道袍,踱到隔间。
扫墨捧上药方,他接过细看。
灯火昏黄,斜斜切过他清俊的脸庞。
朱瑄看完了药方,一言不发,双眉略皱,手指轻叩桌沿。
气氛僵硬。
宫人们噤若寒蝉。
金兰心虚地低头吃粥,吃了几口,抬起脸,握住朱瑄的手指:“你饿不饿,要不要陪我吃一碗粥?熬得烂烂的,又软又糯。”
朱瑄不爱吃鱼,嫌腥气重,金兰喜欢,她是鱼米之乡长大的,从小就爱吃鱼。
他捏捏金兰的手指头:“你吃罢,我吃碗面。”
宫人松口气,去膳房传话。
膳房很快送了攒盒过来,当然不会只煮一碗面,大鱼大肉、汤羹面点预备了十几样。
金兰看一眼面前雪白清淡的米粥,再看一眼琳琅满目的攒盒,目光在光泽油润的胭脂鸭上停留了几息,沉痛地挪开视线。
朱瑄看着她,吩咐宫人:“不必都摆出来。”
宫人应是,撤走了攒盒,桌上只有一大盅面汤,一盘角子。
朱瑄吃了一碗锦丝木樨白肉面,两枚蒌蒿鹅肉馅角子。
金兰乖乖吃完药粥,不等朱瑄过来拉她,起身去槅扇外散步消食。
不一会儿,朱瑄大踏步转过屏风,从后面搂住她,捉住她的手,送到唇边,轻轻咬了几下。
“樱桃煎那么好吃?”
语气低沉。
金兰知道他已经气消了,放心地往后一靠,枕着他的胸膛,笑嘻嘻地道:“真好吃!”
熟透的樱桃果肉捣得细细的,浸在冰水里,冰水将融未融,撒上蜂蜜和甜酪,丰肥松软,酸酸甜甜,又开胃又凉爽,她忍不住多吃了两碗。
朱瑄叹口气,低头亲她侧脸:“这些天老老实实吃药膳,不许贪嘴。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谁敢纵着你,立刻赶出东宫。”
金兰点头,十分乖巧:“我晓得啦!”
洗漱了睡下,朱瑄知道金兰不舒服,没有闹她,搂着她说了会儿话,合眼睡去。
金兰还有点难受,刚睡着又爬起来,怕吵醒朱瑄,小心翼翼地挪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她刚刚动了一下,他立刻睁开眼睛,黑幽幽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金兰朝他眨眨眼睛,长睫扑闪扑闪。
朱瑄无奈,轻轻拧一下她的脸:“我没睡着,是不是肚子疼?”扶着她坐起身。
杜岩和小满候在床帐外,听见里面传出动静,忙捧上热茶。王女医交代过了,她这几天可能腹中绞痛,茶房一直备着药茶。
床帐掀开,朱瑄接了热茶,抬起金兰的下巴,喂她喝了几口。
金兰依偎在朱瑄怀里,想自己拿着茶盏喝,朱瑄一手端着茶盏,另一只手牢牢扣住她的手腕压在锦被上,不许她动弹。
喝了茶,朱瑄纤长的手指抹去金兰唇边的水珠:“现在知道难受了?”
金兰嫌他揭自己的短,悄悄白他一眼,又觉得他温暖的掌心盖在自己肚子上很舒服,翻了个身,趴在他怀里,搂住他的脖子,点点头,脸贴在他颈间蹭了蹭:“五哥,我难受。”
朱瑄欲言又止,看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紧紧贴在自己身上撒娇,全心全意地依赖他信任他,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靠在床栏上,揽住金兰的肩膀,低头吻她眉心,让她安安稳稳靠着自己睡。
金兰就知道朱瑄舍不得生自己的气,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难受的时候娇娇软软地轻哼几声。
明明知道犯错的人是自己,但是他对她太好了,于是她理直气壮地对他撒娇。
郑贵妃说得对,她确实被他宠坏了。
朱瑄柔声哄着金兰,伸手轻轻按摩她的小腹,让她舒服点。
闹到半夜,中途金兰起来两次,到后半夜的时候终于好受了点,软糯的哼哼声越来越轻,朱瑄看她总算睡熟了,也搂着她睡了过去。
刚睡了半个时辰,帐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朱瑄睡眠轻,霍然睁开双眼,眉头紧蹙,先看一眼金兰,见她还睡着,给她盖好锦被,掀开床帐。
杜岩小声道:“千岁爷,仁寿宫那边来人了。”
朱瑄下床,走到槅扇外,轻声问:“什么事?”
杜岩答道:“说是赵王妃提前发动了,掌事女官不敢拿主意,请殿下过去看看。”
朱瑄皱眉:“接生的太医、女官、养娘早就选好了,都是太后亲自挑的人,样样妥当,要太子妃过去做什么?”
杜岩诧异地抬起眼皮,小心翼翼地道:“千岁爷,殿下是长嫂,如今赵王妃住在宫里,老娘娘年事已高,于情于理,殿下都理应过去瞧一眼,帮着照看一二。不然只怕别人要议论。”
朱瑄斩钉截铁地道:“太子妃今天身体不适,打发黄司正过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