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心大着胆子把点心端到他面前,笑道:“妾身做了殿下最爱吃的点心。”话音刚落,手中点心连盘子都被掀翻,地上砸得稀碎。
“滚——”
水心委屈地跑了出去,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尉迟隆接着道:“最后有人看见延机在一家教坊里出现,属下已派人把那教坊里里外外暗中搜寻了四五遍,没找到人。”
褚厉道:“一个大活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是不是乔装改扮了?”
他这么一说,倒提醒了尉迟隆。“还有一件事,属下查到几日前,韩王殿下化身世家贵公子在那教坊一掷千金,买下了一个叫‘笙羽’的琵琶女的初夜,后来,这女的被韩王殿下带了出去,不知道韩王殿下把她安置到了哪里。”
秦王府的管家往书房去的路上,撞见了梨花带雨的秦王通房丫头水心,忙问:“水心姑娘这是怎么了?”
“没事。殿下在书房里谈事情,你没什么事便不要进去了吧,免得惹他发火。”
管家道:“郑国公府世子来了,他这几日来了好几趟,恰好殿下今日在府,我便想着去向殿下通禀一声。”
郑国公府世子?水心想起来了。传言还说是长安第一男色,可秦王出征前那晚来的,分明是个戴着面纱、见不得人的小白脸。“此人我见过,我跟你去看看吧。”
水心来到门口,一眼看见一位身姿颀长的贵公子立在那里,仿如玉树琼枝。他转过脸时,五官轮廓更是俊美无匹。
“姑娘,请问秦王殿下今日在不在府上?”
水心上上下下打量完,问:“你真是郑国公府世子?”跟那日来的纤瘦小白脸判若两人。
“我当然是。”魏永安笑着说。
水心更愿意相信他是,毕竟长安第一男色,这张脸也当得起。“那,殿下出征前那晚也来了个人,自称是郑国公府世子,怎么跟你长得不一样?”
秦王出征前?自己没来见秦王啊。魏永安正绞尽脑汁地回忆着,耳边传来秦王的声音:“逸之?”
“参加殿下。”
水心忙道:“殿下,他自称是郑国公府世子,可您出征前那晚,也来了个人,自称是郑国公府世子,但跟他不是一个人。”
褚厉先是诧异,略一思索便猜到了七八分。“那人长什么样?”
水心形容了,说身子纤细,像个女的,还戴着面纱不敢示人。
褚厉看着她:“此事,你后来怎么没告诉本王?”
“她态度傲慢,见了妾身便怀了敌意一般。拿了根牡丹花簪说要转交给殿下,听说殿下不在还从妾身手中抢走了簪子。始终没好言好语。”水心嘴皮子利落地说道。此时已知道那个是假的,却不知道那个人正是秦王心尖的女人。
第37章也想与你亲近
水心话落,却见秦王恨恨瞪着自己:“你算什么东西?给她提鞋都不配!”
水心一愣,看秦王的神情,是真的动了怒。
这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惹怒他两次,水心不敢再吭声,却听秦王开口:“以后没什么事,你不要出现在本王面前,本王不想再看见你。你来王府一天也好,五年也罢,再如此放肆,哪来的滚回哪去。”
“是。”
“还不滚?”
水心马上退下。
魏永安听这姑娘一口一句“妾身”,以为是秦王的侍妾,问秦王道:“难道殿下这位侍妾口中说的那日来王府的人,是玉儿?”
“侍妾?”褚厉的语气含着大大的疑问。
“难道她不是殿下的侍妾?”
“同你身边那个叫什么竹的丫头一样。”褚厉说完又马上纠正,“也不一样,起码那确实是你的贴身丫头,本王没有贴身丫头,也不需要。”
魏永安明白了,心想这位通房也是有些傲慢了,莫不是侍奉过了秦王,才如此傲慢,还以妾身自称。
褚厉请他入王府喝茶。
魏永安一直不解:“殿下,你能猜到那晚冒充我的身份来找您的人吗?我又仔细想了想,觉得不是玉儿。玉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会深夜跑到秦王府来找殿下?”
不是她还能有谁?听水心一描述褚厉就完全确定是她,但魏永安不知道自己前世战死沙场的命运,自然不会明白他妹妹为了他深夜来找王府求褚厉。褚厉答道:“此事已不重要了。逸之来找本王,所为何事?”
魏永安低头笑道:“承殿下吉言。那日在玄山寺,逸之真的遇见了孙家小姐。”
褚厉“哦”的一声,故作惊讶之态。
“孙小姐很好,殿下何以相不上她?”魏永安说,听秦王立刻答道:“她是好,但本王心有所钟。”秦王表情沉醉,看着他,笑得合不拢嘴:“遇上你妹妹后本王便看不了其他女人。”
与秦王截然相反,魏永安一下子收住了笑容。这男人那日不是还去玄山寺求姻缘的吗?
褚厉见他前后的神色变化,也急忙收了笑容,把话题扯回他和孙小姐身上:“你们二人后来进展如何?”
魏永安将那日的见闻道出。回程,孙大小姐和她母亲一起坐了郑国公府的马车,马车先送她们母女二人回申国公府,魏永安骑马在旁边行着。
下马车时,孙家母女连连道谢,归去后他当晚睡不着觉。第二日一早命厨房煮了枇杷叶和川贝熬的水,殷勤地亲自送到申国公府外面,交给门卫,说是自己妹妹——太子妃送给孙小姐的。连送了两日,后一日,门卫对他说:“我们小姐说了,太子妃如果再送,让我转达她的话:谢谢太子妃,改日我们小姐定回谢太子妃。”
就在次日,他收到了一只香囊,上面绣着竹枝图案,一针一线,十分精细。青竹交给他时说:“大公子,送的人说这是给太子妃的回礼,让你帮忙转交给太子妃。”他激动不已,马上坐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去找爹娘,说要成亲。
从玄山寺回来那日,郑国公夫人其实已对丈夫提过派人去申国公府说媒的事了。但郑国公听罢皱了眉:“太傅之女啊,姑娘家倒是十分不错。可太子妃之争以及秦王退婚那事后,太傅与我之间更加不合,我倒是不介意低声下气去向太傅示好,但太傅恐怕不会赏脸答应啊,这门婚事,只怕难办。”仍是遣了媒人去申国公府探口风。
不出郑国公所料,太傅委婉回绝了。
“都送了定情信物,本王看这事能成。”看着魏永安最后那一幅喜忧参半的样子,褚厉倒是轻松笑着,喝了口茶。
“可是,即便孙小姐同意,她爹与我爹不合,我不知要如何才能让太傅同意,冥思苦想,仍是无解,所以来找殿下,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办法。”
褚厉没回答,说了一句奇奇怪怪的话:“逸之,太子娶了你妹妹,成了你妹婿,你遇事无解,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找太子而是本王,说明在你心中,本王与你更亲近。”
理好像是这个理,但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魏永安心道:殿下是朝中提拔我的贵人,又是感情上为我牵红线的贵人,还是我相识已久的朋友。太子是我妹婿没错,可我与太子说过几句话?
“既然你们两个都相中了彼此,此事包在本王身上,本王也想与你亲近,必为你办成。”
魏永安激动地站起身:“逸之谢过殿下,殿下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定当报答。殿下对逸之有何吩咐,逸之来日必义不容辞。”
褚厉可不敢受他大礼,亲自拉了他的衣袖阻止他对自己行礼:“来日,我若是做了某些事情,为你爹娘在内的世人所不容,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并站在我一边。”
都不自称本王了。
话里有话,明白人一听就能听出来。“殿下深谋远虑,怎么会一时冲动做为世人所不容的事情呢?”反问这句时,魏永安有些慌张,不敢期待秦王接下来要说的话。
“不是冲动,是深思熟虑之后。”
魏永安愣了片刻,回答:“只要不关乎不伤害玉儿,无论殿下做什么,我都支持殿下。”
褚厉但笑不语。
从秦王府出来那刻,魏永安突然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了。
深思熟虑?秦王,来日到底要干什么?
褚厉身着便服,亲自去了一趟教坊,才走入便听见二楼传来一阵琵琶声。
他走了上去。
一群琵琶女坐在二楼的厢房里正在练习弹奏琵琶,水平参差不齐的,竟还有明显走音的。
厢房的窗子大开,褚厉站在窗外看着,思绪不由飞回前世:玉儿练了三个月弹出来的,恐怕都是这里面顶尖伎者的水准。
训练琵琶女的领班出来,笑道:“这位公子,您一直站在这窗子外面,让我们一群姐妹无法静心练习,请问您有何贵干?”
褚厉答:“我找‘笙羽’。”
领班笑容一滞:“‘笙羽’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去哪了?”
“不知道。”领班不再想搭理他,转身就走。
“我听说,她被一个男人‘买’了出去。”
领班知道自己应付不了此人,又转身回来道:“我带公子去见坊主,或许坊主知道公子想问的问题。”
坊主是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见褚厉身穿的衣裳料子不普通,行止间气度不凡,马上好茶招待。
褚厉坐下便道:“实不相瞒,我看上了你这教坊里的琵琶女‘笙羽’,想出重金买走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两锭金子。
坊主一见金子,两眼发光,没想到他比那天那位出手还要阔绰,陪笑道:“公子,笙羽已经被人买走了,教坊里还有许多比‘笙羽’好看的姑娘,公子可以随便挑,都是处子之身。”
褚厉问:“我只对‘笙羽’感兴趣,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她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进入教坊的?买她的人是什么时候看上她的?又是什么身份?”
坊主摇头,拒绝回答。
“看来你收了那人不少钱财。”
“这个是江湖规矩,笙羽既已不是教坊的人,那关于她的事,恕我一概不知了。”
“江湖规矩?那朝廷规矩你可有放在眼里?教坊乃朝廷官署,可在你的经营下,这些伎子整日苦练,水平不过尔尔,工夫都用到哪里去了呢?只怕这教坊明里是教习歌舞,暗里却买卖伎子和她们的处子之身,与青楼有何区别?你就不怕我告诉太常寺卿?”
“呵——”坊主毫不畏惧,“公子,规矩都是人定的。您尽管去告,看太常寺卿管不管。买走笙羽的人,太常寺卿也得罪不起,除非您是皇帝陛下,否则,我奉劝您两个字:‘惜命’。”
褚厉从教坊离开。
没有太常寺卿的默许,这坊主怎么会有胆子干这种勾当。天子脚下,太常寺卿又哪里来的胆子纵容此类有伤风化之事?
听坊主这么一说,褚厉更加确定,太常寺卿,是褚殷的狗。而笙羽,十有八九就是延机那妖僧。
出来快一日。眼见天快黑了,对玄山寺里的女人不放心,褚厉没有继续追查,启程赶往玄山寺。
十五花灯节马上到了,街头已展出各类形状各异的花灯。
花灯节,他是要和她一起在寺里过的,寺里多冷清啊。褚厉走到一个摊位前面,买了两只花灯,分别是兔子和老虎形状的,拴在了马上。
抄完了佛经从后殿出来,外面又下起了雪,纷纷扬扬,连绵不断。
两人出来时没带伞,出了回廊,红蓼用自己的斗篷顶起来挡在两人头顶,回到客房外面的院子,却见那里站了一个身姿修长的男人,穿了一身白衣,举着一把竹伞,见了她们,匆匆走过来。
竹伞一把遮在头顶,魏檀玉抬起头来,看见了太子那温润的笑意。
“殿下怎么来了?”
太子把伞交给红蓼,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给她披上。“孤想你了,来看看你。”话落,突然打横将她抱起。
魏檀玉始料未及,在东宫两人都是相敬如宾,他何以一来寺中就对自己如此。“殿下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太子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露出微笑,径直朝她住的那间客房走去。
太子怎么知道太子妃住哪间?红蓼尚在诧异。
太子已经抱着她进了屋,后蓼后脚要进屋,却听太子阻止她:“你进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