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出事。”少年人眨了眨眼睛,轻声喃喃。
鹤声随手捞起地上沾了泥点儿的金丝发带,随手把长发一拢,干脆利落地扎起来,开口道:“走,去青梧山。”
*
好冷呀——
为何会这样冷呀——
小猫儿缩在稻草堆上,把自己卷啊卷,卷成小小一团,她意识混沌,脑子里一团像是被糖浆塞满了一样,什么都想不清。
乍然间,她感到一种如临三九天的严寒,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埋在冰天雪地里,全身上下都盖着雪。
不行呀。
小猫儿迷迷糊糊想。
这样不可以。
她要被冻住的。
她要是被冻住,她就要死掉了呀。
秦小猫儿有些害怕,又有些难过。
她、她不能死掉的呀。
阿兄答应给她讲七日的故事,她还没有听到呢;林哥哥先前说了给她买炸糖酥也并没有买。
还有漂亮哥哥,她都没有娶到漂亮哥哥呀,她好不容易才让漂亮哥哥答应嫁给自己呢,她不能死掉呀。
秦晚妆迷迷糊糊闭着眼,下意识伸出小爪子往上扑楞,想把雪拨开,倏尔扑了个空,刹不住力又往边上滚了几圈儿。
哎呀——
小猫儿撞到灰墙,小脑袋磕得有些红,她这时神思才渐渐清明了些,从地上爬起来,伸出小手把自己卷在鹤氅里,缩了缩肩膀,四下瞧了瞧。
屋子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轰隆——”
远处天光一炸,雷声滚滚而来。
秦晚妆被吓了一跳,连忙缩回她的小爪子,借着光亮才看清了屋子的全貌。
屋子肮脏杂乱,边角整整齐齐堆着的木柴几乎要顶到屋檐,只是大雨瓢泼,木柴也湿漉漉的,这边零零散散摆着稻草,污水里飘着稻草屑,边角还有老鼠叽叽吱吱的响动。
这、这是哪儿啊。
秦晚妆没见过这样的屋子,轻手轻脚爬起来,往门那边去。
透过门缝,小猫儿瞧见外面堆满杂货的院落,院落最外面束着银白旗帜,布料浸了雨水,这会儿湿漉漉垂落下来,那旗帜上面,绘的是浅金山茶花。
!!!
小猫儿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这、这里为何是商行的院子呀。
可是她从前没有来过这儿啊。
秦晚妆眨了眨眼睛,伸出小爪子掰了掰,她有些搞不明白了,她还又冷又累,小猫儿“吧嗒”一下坐下来。
她见着了坏人。
她睡着了。
她被关在商行的屋子里。
那坏、坏人呢?
秦晚妆又顺着门缝往外瞧,杂物堆了满院,拥挤杂乱,除此之外她什么都瞧不着。
“咕噜——”
小猫儿低下头,拍拍自己的小肚子。
她有些饿了。
小猫儿突然很难过。
她觉得阿兄说得是对的,天底下就是有拐子要来拐她,虽然她是天底下顶聪明的小姑娘,但她还是逃不过那些坏人的肮脏手段,坏人太坏了,坏得不得了。
这时,院里突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爷,人给您劫来了,就在里边儿,您过目。”略带谄媚的笑声,秦晚妆往边上挪了挪,透过缝隙看见两个人,只是隔着雨雾,看不大真切。
“您放千万个心,这种地方连天王老子都找不着,更别说秦家那几个人了,他们再厉害,能想到秦家小姐藏在自家商行吗……”
开口的人撑着伞,止不住对身边人点头哈腰,笑得胡须轻颤,伞下那个人的步子倒是不紧不慢,斜斜睨了身边人一眼,声音细长:“仔细着点,那二位可是上过金殿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
“吱呀——”
木门被推开。
第41章 明月(二合一)
清光透过破旧的木门, 洒在杂乱不堪的屋子里,柴屋里微微有了些光亮,依稀可辨得清大致模样。
狂风大作, 裹挟着丝丝渗入骨髓的寒凉,排山倒海般灌进来, 角落堆成山的木柴被刮得吱呀作响, 豆大的雨点骤然打下, 伴着喧嚣的雷声。
撑伞人收了伞,略微抖了几抖,对身边人笑道:“爷,柴屋里脏,不若小的代您进去,可千万别叫屋子里的脏水辱了您金贵的身子……”
“金贵?”那人笑了笑, 声音轻缓尖细, “咱家算什么金贵人, 你且瞧着,不出三日,全云州最金贵的那几个都得往这院子里走,跟那几个比起来,咱家可什么都算不上, 就是地上的泥。”
“爷说笑了,您可是娘娘身边儿最紧要的人,普天之下比您金贵的还有几个,云州那几个出身再高, 现下不还是连京师都回不了吗, 京师还有几个记得他们的。”
“古往今来都是大浪淘沙, 您可是日日在娘娘和陛下面前陪着的, 那几个毛头小子哪能同您相提并论。”
撑伞人半边衣裳都在湿漉漉地往下滴水,这会儿弓着腰笑着,目光诚恳:“爷慢着点。”
全公公听着他的话,很受用,慢慢抬脚进了屋子,边走边道:“滑头滑脑,竟会捡些好听话来哄咱家。”
他走入柴屋,给撑伞人使了个颜色,撑伞人连忙打起灯笼,全公公在屋子里扫了一眼,瞧见南边角落里小小一团。
小小一团已然从白白净净的白糯米团变得灰扑扑了,这时双腿蜷曲着,小脑袋枕在胳膊上,呜呜咽咽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