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阅历如圣人,也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宁亭侯世代忠良,谢延更是他那届春闱的新科状元,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心腹,放在大理寺狱,奉为上卿。
可如今,他说他纵容考生舞弊?信么,精明如圣人自是不信的。
谢延虽是侯府世子,可从不仰仗着家族的优渥,愣是寒窗苦读,才拔得头筹的。科举这条路有多难,他付出的了多少汗水,若说是其他人,圣人尚且还能信个一二,可谢延,那是断断不会的。
圣人眼底渐渐地竟浮现笑意。谢延,怕是有了想维护的人。
圣人重新坐回龙椅上,身后明黄帐帘低垂,多年来经历惊骇涛浪的帝王气度,令他的声音变得平静。他没看谢延,而是转头看向李安:“你说,谢延究竟与谁换了名册。别告诉朕,是谢延主考的舞弊那场。”
李安犹豫的看了眼谢延,想起他在狱中嘱咐的话,嗫嚅着眉开口。
半晌,御案上案卷被摔了一地,圣人震怒的声音响彻大殿。
“朕是你的主子,还是他是?李安,再不说话就永远不必说了,朕立刻卸了你的尚书官职,解甲归田去!”
李安惶恐,当即道出了陈棣的名字。
陈棣?圣人对这个年轻的工部侍郎有一点印象,平平无奇,庸庸碌碌。咦?不对,这位侍郎最近好像是要娶亲了,圣人眼底渐渐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一手栽培出来的松柏,竟然为情字所困?
“谢延,是她么?阮家五姑娘。”
一向稳重的谢延脸上第一次出现慌乱,他未答。
可这情形,却是默认了。
圣人冷冷笑了几声:“很好。朕多年来栽培的人竟不配为人。谢延,你枉顾着与朕的君臣情谊,拿着大理寺卿的身份去询私情,当真寒了朕的心,你不是想护住那阮家女子么,朕今天告诉你,你护住了,可你也必得付出代价!”
谢延伏身:“圣人于臣的恩情,臣来世再报。”
圣人龙袍下的拳头紧紧攥在一起,那双幽深泓邃的深眸透着点点赤红。
他语气松乏失了力,像是一根绷紧的弦骤然断裂:“你走吧。”
楚历八年秋,大理寺卿谢延徇私舞弊,圣人大怒,赐死。宁亭侯府被朝廷除却了侯爵名位,自此潦倒,走上了下坡路。
谢延猛地从回忆里醒了过来,往事历历在目,他的手下意识摸向脖颈。
半晌,他苦笑一声,曾以为陈棣会一辈子护住小五,原是他看错了。
既然重生了,那这辈子,他断断不能对不起圣人,也不能对不起那份压抑许久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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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裴澜伏在案上批阅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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