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站了好大一会儿,手都要麻了,才鼓起勇气绕过屏风走了进去。她脚步很轻,以为是哪个小宫女,顾景渊拎起一旁的酒坛就砸了过去,酒坛擦过阿黎的脑袋,砸在了地上,砰的一声,吓得她腿都软了,若非良好的教养支撑她,她根本端不稳手中的托盘。
顾景渊眯了眯眼,眼神冷漠而危险,“真想找死?”
他心情糟糕透了,见还敢有人不识趣地凑上去,真有杀人的心,若非为了顾忌皇后,早杀人了,“滚!”
阿黎被他吓懵了,手抖的端盘都跟着晃了晃,她心脏跳动的极快。
房间是背光的,两个窗户上又都挂着厚厚的帷幔,房内黑乎乎的,几乎看不到光,比外间还要黑,阿黎闭了下眼,才适应房间内的黑暗,隐约看到一个身影坐在床边。
见她站着不动,仍旧没有要走的意思,顾景渊这才抬起头,冷冷朝她望了过去,他虽然喝了些酒,并没有醉,加上视力好,一眼就瞧出了不对,不远处的小姑娘身姿纤细,五官动人,分明是阿黎。
顾景渊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看错了,闭了下眼,才又睁开,眼前的人正僵硬地站着,手臂微微有些抖,瞧着紧张极了,顾景渊这才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托盘,看到饭菜,他便又闻到了饭菜的味道,胃里顿时一阵泛酸,这次他微微放低了声音,“拿出去。”
见他没有冲上来,一把掐死她,阿黎才逐渐回过神,她刚刚紧张极了,放松下来后,才发现后背出了一层的汗,黏哒哒的不舒服极了,阿黎也想立马出去,可是想到太后的交代,又迟疑了起来。
她真走了,他是不是又要一天什么都不吃?
阿黎隐约闻到了酒味,不吃饭只喝酒,就是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呀,他虽然很可怕,却终究是一条命,阿黎心神稍定,又鼓起勇气朝里走了一步,磕磕巴巴道:“太、太子,你多少吃点吧。”
顾景渊没有吱声,一双冷厉的目光却紧紧盯着她,他喝的终究是有些多,虽然没有真正醉倒,却比平日少了分克制,见她好像一副关心他的模样,他有些沉默。
阿黎将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许,又朝前走了两步,离近了,她才看清他,他身着单衣,衣襟半敞着,因为没有耐心系扣子,露出一片光洁的肌肤。
阿黎猛地移开了视线,因为动作过大,手里的托盘也跟着抖了一下,碗里的粥晃了晃,洒出些许,她头一次看到男人的身体,哪怕只是一小片胸膛,也慌得有些承受不住。
阿黎将托盘放了下来,闭了下眼,才记起来的目的,“太子,太后担心极了,您多少吃点吧。”说完转身就想逃走。
顾景渊却站了起来,身影一闪便挡在了她跟前,阿黎一脑袋扎到了他怀里,她个头矮小,纵然长高了些,头顶也只到他肩膀处,一张脸恰好砸在他胸膛上,粉嫩的唇也贴了上去。
顾景渊身体微微有些僵硬,他身材高大,胸膛硬朗,就这么挡在了她跟前,察觉到亲了他,阿黎一张小脸腾地热了起来,明眸中也闪过一抹无措,因为离得近,她甚至可以看到她的口脂在他胸膛上印了一个口印。
她连忙低下了头,根本不敢多看。
顾景渊垂眸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神情慌乱,一张脸红得滴血,望着她因紧张微微抿起的唇,他眼眸沉得有些深。
见他紧紧盯着她,瞧着便是十分不好惹的神情,阿黎怕极了,心中也羞得不行,有些埋怨他为何要突然挡在她身前,可是对上他古怪的目光时,她却根本不敢狡辩,率先道了歉,“我、我不是有意的。”
小姑娘声音软糯,因为害怕,尾音也微微有些发颤,在耳中,缠绵极了,顾景渊喉咙莫名有些干,不知道是有些醉,还是有些有些醉,他伸手捏住了小姑娘的下巴,一副要当坏人的神情,“不是故意的就可以胡乱亲?”
他本就刻意低了头,迫使她抬头时,呼吸又全洒在了她脸上,阿黎耳根一点点红了起来,又羞又恼,偏偏心性单纯,终究是有些歉意,“我不是有意的。”
顾景渊神情不变,一双锋利的眼睛仍紧紧盯着她,他气势迫人,被他这样盯着时,连男人都忍不住腿软,更何况阿黎,小姑娘吓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总觉得他下一刻就要捏死她了。
难道他想算账吗?阿黎怕得要死,脑袋一打结,讷讷道:“你之前也亲过我,扯平了。”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扯平了?”顾景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膛上的红唇,脸上的神情有些似笑非笑的。
他声音低沉,神情略显慵懒,说出的话也透着一股子不满意,想自己打了他,阿黎又有些怕了,他难道要打她一下才满意吗?他力气那么大一巴掌肯定能将她扇飞吧?
阿黎至今还记得他一脚将娄三爷踹飞的场景,娄三爷一下子砸在了墙上,当时都吐了血,止不住的恐慌袭上心头,阿黎身体都忍不住颤了一下。
见小姑娘吓得都闭上了眼,顾景渊低笑了一声,“想扯平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说完他就咬住了小姑娘的唇,阿黎睁大了眼,望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顾景渊讨厌口脂的味道,只是咬了一下,便移开了唇,不悦地伸手擦了擦她的唇,口脂有些不好擦,他擦了两下没擦掉便失了耐心,神情不爽的很。
见他不亲了,阿黎怦怦乱跳的心微微平缓了下来,她连忙挣扎了一下,忍不住自己抬手擦了一下,一个是擦口脂,一个却是想擦掉他沾上的气息。
见她神情闷闷的,好像又生气了,顾景渊神情才顿了顿。他垂眸又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没那么容易扯平,擦干净。”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他胸膛半敞着,一抬头难免要看到他的胸膛,阿黎垂着眼睫毛没有看他,也不想给他擦,他无赖,都咬了她了,她为什么还要给他擦?就是扯平了。
顾景渊再次挑起了她的下巴,力道明明不大,却让她动弹不得,饶是下意识敛起坏脾气,他仍旧有些不耐烦,“听不懂吗?还是想死?”
阿黎鼻子有些发酸,她自然是不想死的,可是也不想给他擦,她站着没有动,长长的眼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明明脆弱极了,却偏偏倔强的很。
顾景渊啧了一声,俯身在她耳旁道:“那就留下吧,别走了。我正好差一个人暖床。”
阿黎震惊地睁大了眼,他神情慵懒地后退了一步,明明两日都没有吃饭,却丝毫不让人觉得虚弱,阿黎怕他混账起来,真不让她走,憋屈极了。
迟疑了半晌,她还是妥协了拿着帕子,闷闷不乐地来到了顾景渊跟前。长长的眼睫毛颤呀颤,总算伸手给他擦了一下,因为离得近,她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望着面前的满是不高兴的小姑娘,顾景渊却想起了九岁那年的事,他背着阿黎从山上逃了出来,小姑娘不停地给他擦汗,怕累到他,几次想下来自己走。
逃了大半晌,他才找到一个适合小孩藏身的地方,他捉了鱼回来,她明明怕极了,还是贴心地去帮忙,他嫌腥味重,整个鱼都是她处理的,明明那么小,却知道将鱼烤熟了才能吃,耐心地烤好,还将鱼递给了他,说自己不饿,明明饿得不停地舔唇,却只想将食物让给他。
那个时候多乖,还会甜甜地喊他哥哥,顾景渊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突然冷下脸,伸手拨开了她,“滚出去。”
阿黎后退了一步,才站稳,见他脸色极为难看,她抿了抿唇,真是个反复无常的人!她扭头就走了。
路过碎裂的酒坛时,又想起了刚刚命悬一线的感觉,阿黎没忍住,鼻子又有些发酸,很不理解,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出尔反尔,脾气暴虐,还不把人命当回事,只是跟他单独处了这么一会儿,她就差点死掉,真嫁给他,她能活多久?
阿黎麻木地走了出去。
见到她是空手走出来的,黄公公忍不住松口气,“沈姑娘,太子是不是愿意吃了?”
想到被她放在地上的托盘,阿黎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我该说的已经说了,他不听劝我也没办法。”
阿黎咬了咬唇,暗想,有本事就一直不吃,看看饿的是谁!
这么坏,饿死得了!
阿黎又去了趟慈宁宫,终于回到汝阳侯府时,整个人都有些虚脱,心中也无端有些难受,直到入睡了,梦里都是太子凶狠的模样,他又一个酒坛砸了过来,这次恰好砸在她脑袋上,阿黎当场就死了,灵魂从身体里走出来后,还看到太子捏住她的下巴冷笑,“总算死了。”
阿黎吓得半夜惊醒了,发现是梦,才松口气。
接下来每一日对阿黎来说都无比的煎熬,时间都流失掉一天,便意味着离她出嫁就近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