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我说出师妹也跟着住持下山了,门“吱呦”地一声,开了,陶红披着蓑衣出现在门口,我借着光再看看,又觉得像是陶碧。
我连忙改口,“是我师妹回来了……”
妥帖人就妥帖在这里,陶红闻言十分妥帖地双手合十朝苏棠行了个俗礼。
我见苏棠合手回礼,想来是没有起疑,便就势移步告退,外顺手带上了门。
走远了,我唤了声陶红。
陶红说,姑娘你又认错了,我是陶碧。
我于是又唤了声陶碧,“厨房里煨着姜汤,快去喝了,仔细别着凉了。”
陶碧应了声好,却不挪步子,“姑娘,那个人……怎么办?”
连陶碧都看出来了,那个人不好办。我大约相信,苏棠是碰巧到了这里,碰巧遇见了我,但遇到我之后,事情就来了,苏棠他究竟有没有认出我,就算他现在没有认出我,回去之后会不会越想越不对劲,怀疑我。
如若要我的秘密永远不被发现,就永远不能使人起疑。
陶碧见我失神,提醒我道:“性命攸关,姑娘不可心慈手软。”
我滞了滞,又想了想,终于开口问出了一直想问而不敢问的那个问题,“陶碧,你医术高明,可有方法,能让人失忆,不记得前事?”
陶碧像看傻子一样看了我一会儿,低下头说:“陶碧医术不精。”
其实我心里明知道,病好治,脑子不好治,听见陶碧这么说,我总算彻底死了这门子心思。
我干笑笑,“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把厨房的姜汤盛一碗出来吧。”
我端姜汤进去的时候,苏棠正立在书架旁捧着本书仔细端详,见我进来,慌忙合上,朝我施礼。
不知是我露馅了,还是苏棠露馅了,书架上的经书,只有封面是经书,里面其实没一本正经书,都是我以前拿来糊弄师傅用的。什么五千言、南华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都是从天桥底下的流动摊贩那里淘来的戏文话本子,外头糊了个经书的封面而已,里头不少桥段又尬又俗套,我偏就各种不嫌弃,来得个百看不厌,也不知苏棠看得那么入神,是在看哪一段,该不会除了麻雀牌之外,又与我是同好罢!
我只当作全然不知,放托盘于案上,“山里凉,吃碗姜汤驱驱寒罢。”
身侧苏棠恭恭敬敬朝我行了一礼,“多谢居士。”
案头的烛火黯了一息。
我顺手拿下头上的陶簪挑了挑灯芯,“不必客气,天晚了,施主看完书便早些歇息罢。”
卷起的灯芯立了起来,亮光盈室。
我看清苏棠的脸上有些不平静,大约是我不该提书这一茬。他垂下眼眸,握紧了手里的那本书,“还请居士留步,下愚近来有俗事萦怀,不能自解,想请居士听上一听,若能得居士指点一二,下愚不胜感激。”
我倒是挺想知道,会有什么俗事,能让一向心如明镜静若止水的苏太傅萦怀不能自解。
“佛渡有缘人,愿听施主所言一二。”我牵裙落座,朝他比了个请,
苏棠谢过,轻轻放下手里的书,含身落座于案旁,“有缘得见居士……受居士点拨,棠不胜有幸。”他礼数有加,仿若他是臣,我仍是镇国太平公主。“棠是有罪之人,不敢奢望佛祖济渡,只是有些话,倘若今日不说,不知何时才能再有机缘说出来,唐突之处,还请居士见谅。”
我淡笑,“施主但说无妨。”
苏棠颔首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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