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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轿咚(1 / 1)

他猛地往前一倾,手臂将尽欢锁在轿背上。尽欢被惊得不轻,一个“啊”字以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一边往后缩,一边直勾勾地盯着他。

二人贴得很近,脸都快靠到一起了。四目相对之下,是两个呼吸瞬间急促的冤家,互相就这么看着,越来越近。

还没来得及等到双方闭眼的步骤,尽欢突然加速往前一凑,沈扈哪里料到这出,眼睛一眨,本能反应往后一退。

“你干嘛?”他茫然。

尽欢鄙夷地看着他:“这话我倒想问你,你想干嘛?”

她恢复冷静,紧了紧抵在轿背上弄乱的头发。

语气稍微柔和,有商量的意思:“行了,我没空和你闹,放我出去,咱们一个内阁大学士,一个左督御史,你不要脸我还要呢,假如被别人看见成何体统,我的一世英名得灰飞烟灭了,说不定以后桃花都断了呢……你!”

她还没来得叫出太大声,面前这个人的双唇已经覆上。

她眼睛震惊得压根来不及闭,这张距她不足毫厘的俊脸,近看竟变得模糊不清。

头脑中晕乎乎地混沌一团,上下左右,颠来倒去。上次出现这种感觉还是她两夜没睡的时候。

而沈扈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跳停了,撑在轿内的手臂渐渐地居然都没了力气,只想搂住她,吻得更深情一些。

尽欢试着紧闭双眼,手情不自禁地勾住他的脖子。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了些什么,反正脑海里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在到处飞:

江南老婆婆送的红糖蜜饯罐,天上有一只会吃小孩的猫,郴江幸自绕郴山,圣上的丝绸睡衣没晒干……

狭小的空间里,暧昧的气息已经充盈激荡,快容不下了。

耳畔乍如天空中一阵惊雷的争吵声,再次给轿子里两个人的心脏一次暴击。

赶紧松开的同时,沈扈直起腰来,情急之下“砰”地撞上了轿顶,尽欢没忍住笑了出来。

转身一看,原来在门帘被掀起的一角处,站着的是扎鲁和折两个活宝。

“呼——”沈扈用力扯开帘子出去,“干什么你们,吓我一跳!”

二人不理他,兀自算自己的账:

“哎,看见了,我的主意是不是,你输了!拿钱来罢。”

“轿子还算是我的主意呢,我的那份儿也要!”

“什么啊,轿子明明是主子自己想的,你少跟我来这套!愿赌服输,给钱给钱!”

“给钱就给钱。”

沈扈积攒着肝火,这两个货居然闲得无聊拿他当赌注,手一指:“滚。”

“哎哎!主子你继续!”和折赢了钱,喜滋滋地拉着扎鲁跑远了。

尽欢从轿子里探出身来,故作镇定地撩撩头发,说道:“我走了。”

沈扈拉住她手:“哎,别啊,还没谈好呢,你到底带不带我去啊?”

尽欢微笑:“松手。”

“哦。”他松开。

“你还想怎么谈?”尽欢上前一步,踮起脚再次贴近他,“这样么?”

沈扈往四周看看:“这么说你答应了?哎呀尽欢,我就知道你最疼我。可,这,大门口,不合适罢?不过,你不介意我是不会介意的……”说罢嘟起嘴。

啪地一叠纸毫不留情地挡在他脸前,原来是尽欢手里抓着的记录稿子。

她脸这会儿还是红扑扑的,挑眉:“你起劲是罢。我什么时候答应让你去了?自作多情。”

沈扈见她要走,突然抱住大腿,道:“你就让我去罢,求你了,多大点事啊是不是!你不能这么无情!”

“你干嘛你给我放开!”她猛拽两下没拽开,死命挪着步子。

沈扈倏地朝上看,一本正经地道:“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喝口大白给你看!”

尽欢最讨厌被威胁,冷漠地道:“哟,我好怕啊。有本事去,你喝多了明天起不来,照样去不了。起开!”

沈扈跳起身来:“我真喝了哦?”

尽欢抱臂:“我还真想看看,你是不是就这点能耐?唉——本来我还想答应你来着,可是这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样子,啧啧啧……”

刚准备走,突然回头,笑着对他说:“对了,忘了告诉你。”

“什么?”沈扈屏住呼吸。

“你的小虎牙,戳到我了。”说完眼神闪烁了两下,不再看他,转身离开了。

沈扈摸了摸藏在唇下的小虎牙,看着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攥紧了拳头。

尽欢,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

第二天的清晨,一辆马车出了城,城外一片片树林布满绿坡。一阵轻快的歌从车中飘出。

宋双逍看着对面坐着的朝窗外唱歌的沈扈,轻声问身边的尽欢:“到底为什么带沈大人来?”

尽欢深吸一口气呼出,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因为我想睡个好觉。”

昨天晚上,面前这个家伙才喝了半两酒就开始发疯,提着两只老母鸡,一路从沈府“杀”到小团扇胡同,当着一脸懵的孙灵泽的面将自己的宅子搅了个天翻地覆。

想想就气人。

只容许这一次,要是次次都由着他,以后不知道还会怎么威胁自己!

沈扈扶着帘子,冲坐在马车边缘的阿丧道:“丧哥。”

阿丧没好气地问:“干什么?”

“我们来唱歌罢!”

阿丧忍着气:“你跟我家大人唱去。”

沈扈连连摇头:“她不理我。”

“那我也不想理你。”阿丧心里不爽。想到他昨晚那个样子,以及回来之后行为举止怪怪的尽欢,他就爽不起来。

他回想起昨天晚上的尽欢,自己不过是去西街买了点东西,回来后就看见她一个人抱着被子,在榻上滚来滚去地发出魔性的傻笑。直到沈大人这个神经病提着两只老母鸡冲进来。

到底他对姑娘做了什么!

沈扈自讨没趣,放下帘子,瞄了一眼尽欢,垂着头玩手指。

尽欢既不想看他,也不敢看他,只管和宋双逍讲话:“你看,这里是所有试点的医馆分布,咱们从这个门进去,现在这里落脚,假如第一个去这儿会近一点,观察个几天比较合适你觉得……”

宋双逍凑过来跟她分析。

沈扈叹了口气,舒活舒活肩膀,恢复了办正事专用脸。

这两个人抛开其他不说,能这么认真地参谋民生问题,就让他浑身每个毛孔不舒服。

*

哺时,马车驶入石家庄一带。

“天色不早了,就在这儿住一晚罢。”尽欢叫停马车。

鉴于昨天晚上自己撞轿顶撞得挺疼,沈扈给她护着头顶下车。尽欢没这么娇气,更没那么蠢,欲拨开他的手,却又缩回去了。

“阿丧,去开房间。”尽欢拍拍他肩膀上的小包袱,笑道。

没等沈扈说什么,尽欢便喊宋双逍:“双逍,走,咱们先去找个地方坐下,刚刚说的问题还没说完呢!”

宋双逍微笑:“好。”

扎鲁和折把马拴好,叮嘱喂好草料,过来看见他家主子站在原地,拿手晃一晃:“主子,进去啊,傻愣着干什么呢?”又望见前方尽欢和宋双逍亲密的身影,恍然大悟,摇头叹气。

“主子,别看了,你看你对人家做的那种事,不理你很正常。节哀顺变。”

沈扈嘶了一声:“可是她不也……”手抖着指自己的嘴。由于涉及内容过于羞耻,他没继续说下去。

扎鲁和折对视,道:“要么,人家对你没意思;要么,准是在害臊呢!”

沈扈半信半疑地扫了这两人一眼。

*

然后,扎鲁、和折这两个活宝的说的两种可能性统统中靶了——

一个是误以为,一个是真事实。

是夜,我们的沈大人在目睹了尽欢和宋双逍全程嬉笑吵闹,经历了两次被二人瞒着逛夜市不带他后,陷入了辗转难眠状态。

深更半夜,他居然盯着榻顶看,眼睛瞪得像铜铃。

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自己看见她不心烦意乱呢?我可是来办正事的啊。唉,真是愁人!

脑海中总是浮现轿子里的一幕,挥之不去……用扎鲁的话说——妈的,我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

“我就说嘛,做做戏就够了,不能真的动心的!”他喃喃自语。

肯定是该死的老天爷搞的鬼,你说我对谁动不好,偏偏是她!老天爷,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动心就算了,动一动有益于健康嘛,可是我现在不爽又怎么说!”

平时处理过那么多朝政问题,不谈简单,但是不至于让人一看见就头疼罢。

到底有没有办法能治治这个病,让自己不要一见着那个宋双逍在尽欢身边绕来绕去就动肝火?

“我就不明白了,如果她对我没有意思,干嘛当时没扇我一个大嘴巴子?或者照着我踹一脚?可是要说对我有意思,又为什么一天不理我,还在那里跟宋双逍有说有笑的!”

他从榻上弹起来,一脚蹬开被子,起身倒了杯茶喝。

扎鲁、和折四仰八叉睡在靠门的一角矮榻上,揉着眼睛实在受不了了:“你直接去问她不就好了……”

沈扈看向他俩:“你们都听到了?”

扎鲁盘腿坐起,头发散乱:“我们也不想听来着,可你这叽叽喳喳没个完,不听也不行啊。主子,我求你,你去问她罢,就算是为了我们。”

和折猛点头。

“可是,我没想好怎么问啊。再说了,我已经被拒绝过一次了……”

扎鲁摆摆手:“不不不,主子,那次和这次不同。那次你是做戏,没有动真心,她拒不拒绝你问题不大。可这次不同,我们相信你,一定能问出个结果来,实在要是被拒绝了,没事,我俩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说罢二人昏昏沉沉地倒头大睡了。

沈扈穿好鞋子打开房门,觉得有点冷,回去加了件外衣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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