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决议在军中上将中全票通过,他们与南疆打仗打了这多年,心中早已疲弊厌倦,所有人都想要尽早做个了结。
此之一战,可谓是群情高起,我军势如破竹的攻入了南疆腹地,裴烨父子并肩作战,配合默契。
裴烨持剑小心的行走在南疆村落中,四处一片混乱,尸体陈横,血流成河,有小孩子茫然又惊恐无助的站在街道上大哭
那一刻,他心中不由蔓生出一股悲凉,江山更迭,哪有永恒,战争带来的苦难,永远都由无辜的百姓来承担,可不论时代如何变迁,战火却永不能消亡,二百多年前如此,两百多前后的今天,亦是这般。
心中思绪千回百转,其实不过眨眼之间,可就是这一眨眼,却造成了让他悔恨终生的过错。
烨儿裴烨被一声厉呵打断了思绪,他回过头来,撞上了他爹惊恐的眼神,接着就感觉耳中传来利器破空之声。
裴烨飞快的举起了手中宝剑格挡,可是那箭矢却在半途被裴毅率先挡了下来。
他爹一剑将那羽箭斩成两截,然后几步走到裴烨身边,严厉道:战场上瞬息万变,刀剑无眼,你傻站在这里做什么,给人当靶子吗?
爹,你没事吧?裴烨转身与裴毅相背而站,双眼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动静,方才那箭矢力威力与准头都极大,分明就是充着裴烨而去的,所以此刻周围,必定埋伏着弓箭手。
裴烨前生不知道打了多少仗,有什么是他不曾经历过的,可今天,自己竟然因为一个小孩子的哭声,而在战场上产生了不该有的情绪,这让他心中难免介怀。
左边房檐下的阁楼上。裴毅如鹰的视线漫不经心的扫过整个现场,最后低声说道。
裴烨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果然发现竹楼的楼顶有些异样,父子俩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向那可能潜藏着敌人的地方冲去。
对方见他们过来,一连射出三支羽箭,然后企图从楼道后面逃跑,裴烨运起轻功追上去,与那人缠斗在一起。
对方显然是受过专门训练的,身手诡黠多变,速度迅捷如灵蛇,裴烨与他打斗了上百招,方才将其制住了。
这人不想也知道是谁派来的,南疆与大晏如今到了这样的境地,裴烨甚至都懒得和这杀手多半句废话了,手起刀落就要了结他的性命。
正在这时,杀手唇边溢出了诡异的笑容,大声道:临死能拉了定南将军做垫背的,也算死而无憾了。
裴烨一愣,手中的剑定在了半空中,他目光冷厉道:你说什么?
那杀手眼中泄出怨毒的光芒,裴烨心中一沉,不好的预感当即蔓上脑海,然后在他还未及阻止的时候,他看到杀手的唇角溢出了乌黑的血,面色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青色,只片刻便停止了呼吸。
裴烨收回手,从地上站起身子,视线极速的搜索着裴毅的身影,然后他看到那向来伟岸坚毅的男子站在房檐之下,高大的身影竟摇摇欲坠。
父亲裴烨大叫一声,拔腿飞奔到裴毅的身边一把扶住他,急声问道:父亲,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裴毅嘴唇发青,惨败的面上有大滴的汗珠滚落,他深吸一口气,显然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箭上有毒。说完这一句,他终于到了强弩之末,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裴烨这时候才发现他的衣袖被划破了,那里有着一道伤口,那口子不深,周边的皮肤却蔓延出一种诡异的光泽,这么小的伤口,毒素竟蔓延的如此之快,显然不是一般的毒。
恰有一队我军士兵赶过来,裴烨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司徒雪,大声道:司徒雪,这边的事情,你看着处理一下。
司徒雪跑过来,看到他背上的裴毅,忍不住惊吓呼出声:裴将军他怎么了?
裴烨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自己背上的温度越来越低,心中蔓生了一股难言的恐惧。
这种恐惧,他曾经经历过,当初在那个人去世的时候,他也曾这样的害怕过他举起颤抖的手指放到唇间,吹出一声尖锐的口哨,片刻一匹红棕的骏马飞奔而来,裴烨跃上马匹,带着昏迷不醒的裴毅飞奔而去。
回到军营后,他让人传来了军医,军医看过之后,面色变得惨败,跪在地上道:属下无能,竟然看不出将军所中之毒为何物!
废物,连什么毒都看不出来,要你何用?裴烨一只手拎着军医的衣襟,竟生生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上了年纪的老军医也是可怜,一把老骨头还被这样折腾,他眼中露出难受愧疚之色,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浸润风霜的一张脸瞬间涨了个通红。
阿青跟着裴烨多年,还从未见过这般气势骇人的主子,一时被他这雷霆之怒给震惊到了,半晌回过神来,连声劝道:公子公子,这是军中医术最好的军医了,您万万手下留情啊!
裴烨这时候也从失控中回过神来,他缓缓将军医放到地上松了手,稍整情绪后,看着对方说道:我方才失礼了,还请您无论如何,能医好我父亲。
属下跟在将军身边多年,将军是我大晏的顶梁柱,老军医双目浑浊,恍如誓言一般的说,我就算拼下这条老命,也不能让将军有事的。
裴烨微敛双目,说道:那就有劳军医了,若有何需要,您尽管提出来。
医治病人需要安静平和的环境,因此裴烨遣散了屋内众人,只留下一个药童给军医打下手,他自己也出了帐篷等在帐外。
却不想这一等就是四个多时辰,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老军医从帐篷中走出来,对裴烨道:左将军,属下无能,暂时还未寻到解毒之法,不过我用银针减缓毒素的蔓延,护住了将军的心脉,将军他暂时不会有性命之虞,这期间,老夫定会竭尽全力研制解药的。
第18章 裴烨掀帘入帐,走到床边
裴烨掀帘入帐,走到床边坐定,他看着床上气息微弱,面色灰败的男人,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都过去两日了,军医尝试了数个方子,然而裴毅却不见分毫好转,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他娘可怎么办,长宁又该怎么办,宁儿这都四岁多了,还一次不曾见过他爹呢!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幽幽转醒了过来。
父亲,你醒了。裴烨见他睁眼,精神为之一振。
烨儿,裴毅感觉四肢酸软无力,喉咙灼痛干涩,每一下呼吸好像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片片利刃,那种痛苦的感觉,让他的心直直的往下沉去,为父这是怎么了?
父亲 裴烨无意识的伸手按了按眉心,这是他前世今生改不掉的小习惯,你会没事的,军医正在想法子配药,他会医好你的。
裴毅定定的看着儿子,双眸中渐渐爬上鲜红的血丝,那纵横交错的排列,恍如一张正在织造的蛛网,飞快的延展了他的视线。
良久,他说道:烨儿,你实话告诉我,我是不是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