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光彦再次看表:“邓叔叔,说重点吧。”
邓宏茂抱歉笑道:“不好意思啊,老糊涂了,有时候想到哪儿说哪儿,记不住正事。”
周光彦凝视着他,示意他继续。
“庄怜月和你父亲的关系,我想你早就知道了。你也肯定知道,你母亲恨透了庄怜月,恨不得害死她,以及她和你父亲的孩子。”
说到这,邓宏茂抬起浑浊的眼眸,语气多了几分诚恳:“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邓宏茂已是将死之人。凭着和你父母多年的情分,也把你当做自己疼爱的后辈,所以希望你能与母亲早日解除隔阂,毕竟你父亲还躺在病床上,不知道会不会醒来……光彦,邓叔叔土都快埋到眉毛了,今天就跟你说句实话,庄怜月不是你母亲害死的。”
他前面铺垫那么多,最后才说出这一句,周光彦默默看着他,心里思忖,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邓宏茂知道他不会轻易相信,叹气道:“你母亲这人吧,有时候确实心太狠了些。其实当年,她的确想对庄怜月和孩子下毒手,不惜为此花了很多钱,提前买通给庄怜月接生的那些医护人员,并承诺事成之后,会帮助他们移民。但谁也没想到,庄怜月竟难产而死,孩子倒是生出来了,也健健康康的——”
周光彦不禁困惑,打断道:“他们不是想置孩子于死地么,怎么后来孩子活了下来,还被送出去了?”
邓宏茂愣了愣,惊讶:“这事儿你竟然知道?”
他本想借着今天这个机会,告诉周光彦,那个不知道被周兴平藏去了哪里的孩子,或许已经健康长大了。
没成想,周光彦似乎早已发现。
见周光彦点头,邓宏茂沉默片刻,开口说道:“因为你父亲,花了更大的价钱,成功让那些医护人员背叛了你母亲。他深知,以方瑾这种性格,如果得知庄怜月和孩子还活着,一定会再找机会报复,不如联合那些医生护士,一起给你母亲演出戏。谁知世事难料,他本想让庄怜月假死,不成想……”
顿了顿,邓宏茂长长叹一口气:“总之,兴平跟庄怜月,是天人两隔了。至于孩子,那天在庄怜月做手术之前,有位产妇剖腹取出了自己脐带绕颈窒息夭折的孩子,医生护士们便用那个夭折的孩子偷梁换柱,将你父亲和庄怜月的孩子,偷偷送还给你父亲。那是个男孩儿,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周光彦默默看着邓宏茂,不应声也不表态,内心消化着他告知的这些信息。
尘封多年的往事,如今清晰显现,令人唏嘘不已。
“光彦,你是不是觉得,邓叔叔在说谎骗你?”邓宏茂见他不说话,问道。
他摇头,抬眸看向邓宏茂:“谢谢您愿意告知我真相。”
邓宏茂露出笑容:“孩子,那你愿意原谅你母亲了吗?”
沉默片刻,周光彦仍是摇头。
“我不知道。作为儿子,或许没有资格对母亲说什么原谅还是不原谅,我只是更想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无法为自己选择父母,我唯一掌握的主动权,就是跟他们亲近或者疏离,而我依然选择后者。”
周光彦起身,颔首,目光诚恳:“感谢您今天告诉我真相。”
邓宏茂无奈叹气,点点头,笑容和蔼:“也谢谢你今天过来看我。”
“您多保重。”周光彦放下听筒,转身离开。
他没在海城逗留,直接赶往机场,乘最近一趟航班飞回京州,落地便联系林然,让他去自己住处等着。
周光彦回到住处,林然已经坐沙发上等着了,见他回来,扭头问道:“大晚上叫我过来干嘛?又想找我这个‘逆子’训话?”
周光彦没心情跟他贫,板着脸正襟危坐。
林然很少见哥哥这么严肃,意识到他或许要交代自己重要的事,立马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面孔,认真看着他。
周光彦简单说了一下今天去海城看望父亲的事,然后将话题引到邓宏茂,把今天探监时邓宏茂告诉自己的事,一五一十转告给林然。
林然越往下听,脸色越暗。
他始终沉默,没有打断过周光彦。
等周光彦讲完,也没有立马做出什么反应,就这样默默坐在沙发上,很久都不作声。
“我没法保证邓宏茂的话百分百真实,所以你有权选择不相信。”周光彦说道。
林然仍是沉默。
周光彦静静陪在一旁。他能理解林然的任何反应和选择。
不知过了多久,林然的声音打破沉静。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总之,你和周闻笙,是我最亲的亲人。”他起身往外走,拉开门又停住脚步,“周兴平不算。”
周光彦点头:“嗯,今晚在这儿睡吧。”
“我回去了。”林然关门离开。
周光彦知道,这孩子现在只想独自静一静。
凌晨十二点,周光彦收到母亲发来的消息。
过阵子便是春节,他已经连着好几年没回家陪她过年了。
母亲言辞恳切哀求他今年过年回一趟家,哪怕只在家吃顿团圆饭,吃完立马就走也行。
周光彦放下手机,起身去浴室洗澡,临睡前才回复母亲,说今年还是很忙,不回去了。
除夕夜周光彦是和林然过的。
兄弟俩话都不多,没什么聊的,一起吃了顿外面买的现成饺子,林然喝啤酒,周光彦以水代价,两人碰了碰杯,异口同声——“新年快乐。”
这个年三十,就算是过了。
吃完饺子林然去洗碗,周光彦打开电视看春晚。
洗好碗林然从厨房里出来,问他:“好看么?”
他哼笑一下:“哪年不都一样么?”
林然明白了,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从书包里找出一副扔桌上:“还不如打牌。”
周光彦咧嘴:“真要跟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