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偏着头,摸了摸嘴角的血,转脸看他,依然是那副冷笑:“我没有爸,只有一个妈,在地底下。”
周光彦正在气头上,听到这话,心里禁不住软了一下。
心一软,就没那么气了。他坐回床边,扭头看着别处:“周兴平要是没了,家里就只有我姐,我,跟你,我们仨了。”
林然轻笑,面露鄙夷:“少特么跟我套近乎,周家有你妈,你姐,还有你,你们仨。我不姓周,我姓林。”
周光彦架起一条腿,歪了歪头:“那要较起真儿来,你也不姓林,你姓庄。”
话音刚落,林然猛地冲过来,抬手狠狠一拳抡过去。
这回换周光彦偏着头,摸了摸嘴角的血。
二十岁以前周光彦没少打架,这么多架不是白打的,林然这一拳,他其实能躲过,可他没有躲。
他摸着自己嘴角的血,看着林然嘴角的血,冷脸说道:“好了,这下扯平了。”
林然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是故意激怒自己。
“无聊,欠揍。”林然转过脸不看他,低声嘟囔。
周光彦起身:“行吧,你老实在这儿待着,什么时候愿意招,什么时候能出去。”
林然急了:“我没什么可招的!现在就放我出去!”
周光彦走到门口,停住脚步,扭头看着他,笑了:“哟,这不住得挺得劲儿么,又着急走了?”
林然抄起烟灰缸摔过来:“你他妈贱不贱呐!”
周光彦一闪身,烟灰缸砰地摔在门上,掉下来,碎片四溅,周光彦抬手,轻轻掸去衬衫上的玻璃碴子,眸光变冷。
“别以为我是你哥,就会惯着你。跟我玩儿城府,当心把自己玩儿死。自己想清楚要不要招,不招就在这住着,反正吃喝不愁,有人伺候。”
周光彦说完,拉开门走出去,砰地摔上房门。
他青着半边脸回车上,司机愣了愣,关切问道:“周总,需不需要去药店买点儿——”
“不用。”周光彦挥了下手,关上车门,“回公司。”
司机有些担忧:“不回去休息么?您这阵儿都没怎么休息。”
周光彦闭目,浅叹一口气,过了会儿才沉声说道:“回去也睡不着,不如去公司加班。”
每天睁眼闭眼,不是这堆破事儿,就是想着沈令仪,周光彦不敢闲下来。
没成想去到公司也不得安宁,进办公室刚一坐下,就听见有人敲门,周光彦应了一声,王奇推门进来。
“周总,您——”
王奇话没说完,方瑾怒气冲冲闯进来,疾步走到周光彦跟前,抬手用力拍着桌面:“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周光彦,你是不是不想认我这个妈了?!”
见状,王奇识趣地退出办公室,把门关上。
周光彦靠着椅背,冷冷抬眸:“方女士,您有把我当儿子么?”
方瑾闭眼捂心口,再睁眼时,眸子泛红:“这叫什么话?你要不是我儿子,我才懒得管你这些破事儿!”
周光彦仍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儿:“您要还是说这些废话,就请回吧,您儿子还得加班,没工夫听您絮叨。”
方瑾只当没听见,自顾自问道:“为什么不跟予希领证?这么好一姑娘,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
周光彦冷笑:“这么好一姑娘,您自个儿珍惜去吧。”
方瑾:“我珍惜什么珍惜!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周光彦:“在‘死皮赖脸’和‘听不懂话’这方面,您跟程予希还是挺般配的。反正我把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要不您跟她一块儿过得了。”
方瑾直骂他不孝,指着自己心口哭起来:“你是不是要我这把老骨头死在你面前才满意!”
周光彦这辈子,最不吃的,就是威胁这套。
他歪了歪头,冷眸毫无波澜,唇边一抹讥讽:“方女士,这招对我可不好使。要不这样,我送您去电梯,出门右拐走到头,那部电梯直达天台,你挑个景好的地儿,头往下那么一扎,嘿哟,落地开花!”
这般奚落,叫方瑾既没脸面又下不来台,再气也没招,颤着手指了他好一会儿,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后狠狠甩手拂袖而去。
办公室门砰地摔上,周光彦抬头看一眼,拎起听筒按下王奇办公室短线。
“跟前台打声招呼,以后不许放我妈进来。”
王奇为难道:“周总,这——方女士毕竟是您母亲,这样不太好吧……”
周光彦:“天王老子来了也要提前预约。”
王奇忙不迭应下,心知这种事如果再发生,自己工作都未必保得住。
·
周宅的佣人最近很不好过。
自从周光彦回家疯了一场,就再没来过周宅,周闻笙也和母亲闹掰,没再回来。
方瑾觉得,天底下找不出比自己更可怜的人了,丈夫昏迷多日迟迟不醒,儿子大不孝不说也罢,就连女儿这个贴心小棉袄,如今也因为误会,对她产生很大的成见和抵触情绪。
越想越难受,越认为自己命苦,方瑾心里的气撒不完,成天发脾气,拿佣人当出气筒,动辄把人骂个狗血淋头,要么就扣工资扣奖金,佣人们暗暗叫苦,怒不敢言。
今天去公司闹一通,本以为以死相逼,儿子能退让一步,没想到这不孝子压根不吃这套,反倒差点把自己气死,方瑾一肚子火,气急败坏回到家里,管家端来热茶,她接过来狠狠往地上砸。
管家赶紧叫来佣人收拾,生怕收拾得慢了,她又要胡乱发火。
地上的残局收拾完,门铃响起来,管家过去一看,回来低声告诉方瑾:“太太,程小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