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子突然记起那三十两银子,万一人家要把人领走了,银子一定得要回来。可是当着这么多人,又不好跟莫恩庭明着说,也只能干笑两声,“老二,叫你嫂子过来烧水,就说家里来人了。”
莫恩庭将人领回西厢屋,他和纪玄到了里间。洛瑾和洛玉淑坐在外间。
伸手摸着那块粗糙的木板,洛玉淑叹气,“这里怎么能睡人?这不把人冻出毛病来?女儿家的身子要好好养着的。”
“不要紧。”洛瑾笑笑,想宽姑姑的心,“这不是有被子吗?晚上灶里烧了火,也没那么冷。”
虽是这么说,洛玉淑还是心疼的摸着侄女儿的脑袋,“不过这也让我放心了些。”既然是睡在外间,那证明侄女儿还是个姑娘。却又不禁想,侄女儿这般模样,屋里那年轻人真的没动过心思?
“您和姑父过来,表弟呢?”洛瑾问道,她知道姑姑的身体,一路上肯定受了不少罪。
“在他大伯那里。”洛玉淑说着,眉头皱起,一只手捂住胸口,嘴里吸着气,表情难受。
“又疼了?”洛瑾帮姑姑顺着后背。
洛玉淑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笑,“要不是你姑父,恐怕我现在早已经不在了。”
“不会的。”洛瑾安慰,姑姑身子一直很弱,是娘胎里带来的,很容易生病,病了就不容易好。不少大夫说姑姑活不过三十岁,可是姑父就是拉住姑姑,没有松手。
“其实,我也挺知足了,至少我给他留下一个儿子。”痛疼过去,洛玉淑深吸了口气。
洛瑾一直觉得姑姑是不幸的,却也是幸运的。老天给了她一身治不好的病,却也给了她一个最好的夫郎。这么多年来,姑父对姑姑一心一意,将所有家财全为姑姑买了药。
母亲曾经说过,姑父这样的男人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
“我娘好吗?还有睿哥儿。”洛瑾问起母亲和弟弟。
洛玉淑将身上的斗篷拢了拢,低头道了声:“都好。”
“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们了。”洛瑾捏着自己的手指头,心里有些不安,“我爹他……”
“他也好。”洛玉淑忙道,“瑾儿,姑姑渴了,给我倒碗水来。”
洛瑾站起身去了正屋,想问父亲为什么卖了自己,到底还没说出口。
正屋,宁娘已经烧开了水,刚刚冲了茶。她看着洛瑾有些红的眼眶,明白她见了亲人,心里有些感触,“过拿过去吧。”或许这样的姑娘真的不应该留在这山沟里。
“谢谢嫂子。”洛瑾提着茶壶,又到饭橱了取了几个茶碗,便回了西厢屋。
里间,姑父和莫恩庭一直在说着话,洛瑾掀帘进去,在矮桌上摆好茶碗,倒了茶就准备回外间。
纪玄叫住了洛瑾,“瑾儿,你等等。”
“姑父?”洛瑾疑惑的看着姑父。
纪玄脸上有些不忍,只能叹气道,“家里那边有些事,你暂时先别回去。”
洛瑾楞在那里,张了张嘴,最后只是低下了头。
“不叫你回去,是为你好。”纪玄皱眉,“你放心,姑父和姑姑不是不管你,我们现在知道你在这里,会来看你的。下次带着你表弟来。”
“好。”洛瑾低声应道。
“你一直都听姑父的话,姑父也从来没骗过你。”看到侄女儿一副失魂样子,纪玄不忍心,“我以后一定会来接你的,你就先待在这里,千万别回平县。”
听到这里,洛瑾似乎觉察出不对劲,抬头问道:“家里出事了?”
“是你爹犯了事。”纪玄摇头叹息,“等事情过去,我就来接你,好不好?”
“知道了。”姑父是个有分寸的人,也向来说到做到,洛瑾点了点头。
见侄女儿答应了,纪玄舒了口气,“我方才和莫二公子也说了,他说曾和你约定过,一年内还清银子就把契子给你。可见公子也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你也不要担心。”
“您还是叫我恩庭或者二郎吧。”莫恩庭在一旁道了声。
“瑾儿这孩子胆子小,见了生人就不爱说话。”纪玄看着侄女儿,“多少是被他爹吓得,小时候可不这样。”
“马上到晌午了,您留下来吃饭吧?”莫恩庭问道。
“不了,内子的药还留在镇上的客栈,要回去。”纪玄站起来,走到洛瑾面前,“为了让你姑姑安心,跟着我们去一趟镇子。”
洛瑾看向莫恩庭,“二哥,可以吗?”
“去镇上的路我比较熟悉,我跟你们一道吧。”莫恩庭起身,伸手整了下衣袍,“我爹正好在镇上,什么事情,你们长辈之间再说一声。”
纪玄不由得有些赞赏,觉得莫恩庭年纪轻轻却是个明白事理,做事有分寸的。“也好,就一道吧。”
去正屋里跟张婆子道了别,四人启程往镇子去了。
由于洛玉淑的身体不好,纪玄雇了一辆骡车。乡下的土路并不平坦,即使坐在骡车里,也颠簸的有些难受。
洛玉淑和洛瑾坐在车里,这是洛瑾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离开大石村,只是坐在封闭的车里,并不知道现在已经走到哪里。
洛玉淑有些难受,微微蹙着眉,良好的家教让她规矩的跪在毯子上。
洛瑾心里有很多疑问,想知道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看见姑姑这般模样,不忍心开口,只能将疑问咽了回去。
车后的土路上,纪玄和莫恩庭边走边说着话。冬日萧索,两旁的田地光秃秃的,看不出任何生气。
路上的行人不少,想来都是去镇上赶这年前的最后一个大集。骡车行的不快,这是纪玄吩咐的,怕赶得急,妻子会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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