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容抬头,眼前已走近男人高拔的身影,眼神惊讶地落在他身上。
他居然又回来了。
山昭飞快从马上跃下,跑了过来:“大哥!”
山英也小跑了过来:“大堂哥。”
山宗往渐渐接近的火光看一眼:“多久能平掉?”
这一句如同军令的沉声发问,山昭已多年不曾听见,顿时就如受训的兵一般,抱拳回:“最多一个时辰。”
“那就一个时辰,你们放心平乱。”他一手抓住了神容的手腕:“走。”
神容被他拽了出去。
城门已关,城中日暮时就各家闭户,如同空瓮,正好捉鳖。
山宗大步走至无人的街角,发现一间铺子的后院门虚掩,拉着她进去。
神容站在昏暗的墙根下,走得太快,呼吸有些急,手腕还落在他手里:“你不帮他们平乱?”
“这是山家军的事,他们能自己解决。”山宗抓紧了她的手腕:“我只管你。”
神容心里快跳一下,他是特地为她回来的。
她抿一下唇,低声说:“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山宗脸朝着她,嗯一声:“我本来是该走了。”
一时无言,只剩下外面的动静。
火光近了,是火把的光。四处是嘈杂呼喝声,阵阵脚步杂乱地响在街上。
远处是山昭下令的声音:“围!”
刀兵声紧接着传来。
山宗一直握着她的手腕,忽而松开回身,刀就抽了出来。
刚冲入院门的一个人倒了下去,摔倒在门外,连同手里的火把也落在地上。
山宗一把合上院门,刀在门后一架,闩住门,又走回来,一手在神容腰上一揽,将她送上一旁铺后两三步高的廊上。
搂得太紧,身就贴在了一起,彼此的脸也相对。
神容被方才差点闯入的人弄得心在急跳,能嗅到他的呼吸。
院外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在他身后,好似一层遮掩,他深邃的眉目也忽明忽暗,鼻梁下错落着深沉阴影。
山宗忽然松开了她,低低沉沉地笑一声:“放心好了,你不情愿,我还不至于强迫来碰你。”
神容身前一空,微微喘着气,看着他。
他走去院门口,拿了门上的刀,忽而开门送刀,又一把合上,手臂似按门很紧,肩背在院外不明的亮光里绷紧拉直,背对着她站在那里,如同守卫。
她看着他的身影,忽而想起关外的情形。
那时候的他有多肆无忌惮,如今就有多克制。
院中像是与外面的骚乱隔绝了,只剩他们彼此在这里离了一截站着,越来越沉的夜色里没有一句话语。
“合!”外面遥遥传来山英应对山昭的军令。
神容一直站在廊上。
山宗也仍在门边站着,除了偶尔开门解决试图躲入这里的乱贼,一直守着门。
刀上又染了血。
杂乱的声响渐渐离远,变小,已是头顶一轮明月高悬。
不知多久,他终于松开了按门的手,一手拿了刀,转身走过来:“乱子平了,可以走了。”
神容的手腕又被他握住,跟着他的力道走向院门:“耗了一个时辰,你岂不是更赶。”
山宗停下脚步,手搭在院门上,回头看她。
她看出来了。
“是很赶,”他说:“也无所谓更赶一些。”
神容站在他身前,从他黑漆漆的胡服衣领看到他薄薄的唇:“既然如此,匆匆追来只为了一个答复,值得么?”
山宗唇扬起,笑了:“值得,我从来不做不值得的事。”
神容眼光凝结,他永远是个如此笃定的男人。
外面山家军经过的齐整行军脚步一阵而过。
山宗再开口,声音仍有些疲惫低哑:“我真该走了,能说的都已说了。”
“能说的?”神容轻声问:“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被他握着的手腕似用了力,山宗脸转过来:“是还有一句,但你未必敢听。”
神容不自觉问:“什么?”
“你敢听?”
她心口莫名一紧,大约是因为他声太沉了:“哪一句?”
山宗忽而松开她手,手里沾了血迹的刀入鞘收起,随手扔在脚边,夜色里铿然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