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只剩下了那群重犯,聚在了一处,如兽一般蹲着,眼神阴鸷地盯着他一路走近。
山宗停步,扫去一眼,因为调人阻拦关外敌兵,兵卒都散去了外围把守,防着敌兵接近这里,从而发现矿山。
现在他们谁都没有拿工具,工具只在脚边,也没有下坑去继续劳作的意思,就这样聚成了一股。
他沥血的刀点地,眼神凛起:“谁准你们聚在一起的?”
人堆里传出未申五的一声阴笑,他就在一群人的正中蹲着:“怎么,怕老子们了?”
山宗手里的刀动一下:“你可以问一问我的刀。”
未申五怪笑着一动,被一只脏兮兮的手摁住,是两鬓花白的甲辰三,他森森开口道:“我们要见另外四个。”
山宗脸上愈发沉冷:“你们凭什么跟我谈条件?”
未申五难以遏制般发出一阵怪声,左眼上白疤扭曲:“狗日的!这里开的是金矿!这么大的一个矿山,老子们未必还能活着出去了,谁知道你把他们四个怎么样了!”
“那又如何?”山宗一双眼幽沉如潭。
霎时间,兽性如被激发,所有重犯都起了身,锁镣铿然作响。
未申五又阴阴地笑:“狗东西,狠什么,杀了这么久的人,是不是快没力气了?老子们忍了这么久,就等着这一刻呢!”
山宗活动一下发僵的手臂:“杀你的力气还有。”
甲辰三挡了一下,没挡住,未申五忍无可忍地冲了上来。
山宗横刀,身侧忽而飞来一柄开山的铁镐。
其他重犯也动了手。
忽起暴动,远处兵卒一听到动静,迅速往这里赶来。
山宗被围,未申五不管不顾地用锁链缠住他手臂,还想锁他的喉,近乎癫狂一般,嘴里张狂地笑:“姓山的狗东西,老子反正一无所有,有种叫你那些兵来杀,大不了鱼死网破!”
霍然人堆破开豁口,那道锁链反缠了回去,山宗一只手臂勒住未申五,踹开身边一个如兽扑来的重犯,狠狠将他摔在地上,欺身而上,扣住他脖子,一刀插在他脸侧,直入了半截。
周围顿时止了动作,忌惮着退开。
山宗胸前胡服破开,喘气不止,盯着未申五阴狠充血的眼,自己眼里也如兽一般泛红,如同染血:“来啊!我也一无所有!你们就注定要跟我在这里耗下去,看谁先死!”
未申五已发不出声,脸色涨红,连眼里的阴沉都撑不住了。
兵卒们赶至,皆不敢作声,因为都没见过头儿这样的阵仗,骇然地上前押住重犯。
不知多久,山宗终于松开了手,指节都因用力在作响。
胡十一带着人匆匆来到山里时,已是觉得过了太久,忍不住赶来的了。
正要进山,却见山宗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拖着刀,刀尖的血迹还没干透,胡服胸前破了一道,换了个人一样。
“头儿?”他有些畏惧地唤了一声。
山宗掀眼:“到哪儿了?”
胡十一这次反应很快:“过檀州了,想必很快就要到河东地界了。”
山宗嘴角扯了一下,紧紧抿唇,遥遥望出去。
厚云遮蔽,不见日头,风自天边而来,从关外吹往关内大地。
过了河东很快就是洛阳,而后就是长安。
他的确一无所有。
“点人给我。”
胡十一闻声一愣:“头儿要人干什么?”
山宗低笑一声,声却嘶涩:“去追人。”
第六十一章
茫茫尘烟拖过路上, 风吹过去后, 一座高大的城门横在眼前。
长孙信打马领先, 带着队伍走到这里,摆两下手,示意众人停了下来。
神容挑开车帘往外看。
长孙信从马背上下来, 转头看她, 兄妹二人对视, 他脸上神情有些凝重。
檀州周均府外的那番谈话言犹在耳,他此时明白了叫神容连日来神思不在的罪魁祸首, 着实谈不上轻松。
“我该返回了,”他指了指眼前城头:“已到河东地界了。”
神容搭着紫瑞的手下来, 走到他面前:“嗯, 说好的只送过檀州, 你已送出很远了。”
“我还不是不放心你。”他低低说。
神容没说话, 多说无益。
裴少雍也从马上下来, 见长孙信神情不愉, 走到二人身旁:“表哥不用担心, 我会照顾好阿容。”
长孙信也不好跟他说什么, 只随口应了一声“好”, 又看了眼神容。
裴少雍也看了看神容, 那日在周均府上她的反应一直没人提过,只当没发生过。
他便也只放在心里,故作无事地往眼前城门看去,忽觉奇怪:“城门怎么不开?”
朗朗白日, 城门竟然是关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