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容刚放松一些,又蹙了眉:“只是暂时?”
山宗看一眼天,从夜到日,从日升到日斜,这一通抵挡,几个时辰都过了,像她这样娇贵的人,到此时水米未进,都是因为跟在他身边,才经历了这一通战事。
他笑一下,点头:“如果没猜错,整兵之后还会来攻。”
神容脸上依旧镇定,只是稍稍白了一分。
山宗看着她的脸:“现在只有一条出路了。”
神容立时抬头看他。
他提着刀,幽深的眼底蕴着光,声音沉沉:“孙过折擅长蛊惑人心,忽然有了十万兵马,一定是他利用什么条件联结了其他周边胡部,或许就是金矿。他会连夜派来使者,无非也是想拖延时间让大部进关,可见这十万兵马也未必是铁盟。”
神容想了想:“那你打算如何做?”
“只有突袭。”他说。
河边一声怪哼,似笑似嘲,是蹲在那里清洗的未申五。
几十个人蹲在这河边,连河水都被他们手里刀兵上的血迹染红了。
未申五扭头看过来,龇着牙笑:“突袭?就凭这山里仅剩的百来人,你有什么把握?”
山宗冷然站着:“不试试如何知道?”
未申五顿时呸一声,脸上露出狠色:“既然一去就可能回不来了,老子们为什么要跟着你去拼,真当老子们服你了?还不如现在就要了你的命,先报一仇再说!杀了你,老子们再出山去杀孙过折!”
话未落,人已旱地拔葱一般跃起,刀从水里抽出,锁链声响,冲了过来。
顿时其余的人全都围了上来。
山宗眼疾手快地拉着神容挡去身后,刀锋一横,隔开他:“动我可以,她不行。”
未申五退开两步,阴笑着握紧刀:“放心,小美人儿若是被伤到了,老子赔她一条命,她是你心头肉啊,不动她能动到你?等你死了,她就没事了!”
说着刀刚刚又要举起,脸却陡然阴沉了,因为已听见左右张弓的紧绷声,兵卒们已经跑来,拿弓指着他们。
东来抽刀在旁,和护卫们紧盯此处,随时都会冲上来。
霎时间,彼此剑拔弩张,互相对峙。
“这就是所谓的卢龙军?”神容被挡在山宗身后,握紧一只手的手心,冷冷看着眼前这群人,克制着渐渐扯紧的心跳:“既然是卢龙军,因何变成这幅模样,什么样的仇怨,非要在这关头要他的命?”
未申五阴狠地瞪着山宗笑:“是啊,老子们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这就得问你男人了!”
神容下意识去看山宗,他只有肩背对着她,岿然挺直,始终牢牢挡在她身前。
“问你呢,怎么不说话了!有种就告诉她啊!”未申五狠狠磨了磨牙:“反正都要死了,还藏什么,告诉她!你的卢龙军已经投敌叛国了!”
周遭一瞬间死寂无声,只余下一群重犯粗重不平的喘息声。
神容不禁睁大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山宗终于动了,握刀的手用了力,手背上青筋凸起,双眼幽冷地盯着未申五:“卢龙军不可能叛国。”
未申五居然脸僵了一下,不止是他,其他人也都明显愣了一下,甲辰三一双浑浊沧桑的眼早就盯着山宗。
“你居然还有脸说卢龙军不可能叛国?”未申五很快又阴笑起来:“说得好听,你又做了什么!为了洗去罪名,转头就将咱们送入了大牢!咱们八十四人成了叛国的重犯,你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幽州团练使!任由卢龙军的弟兄们再也回不来了!就凭这个,老子们就可以杀你十次!”
神容无声地看着山宗,什么也说不出来,心底只余震惊。
看不清他神情,只能看见他肩头微微起伏,握刀的手骨节作响,不知用了多大的力。
未申五看一圈左右,眼上白疤一抖一抖,又看到神容身上,忽然无比畅快一样:“小美人儿,终于叫你看清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别怕,老子们当初眼也瞎了,如今终于能报仇了!”
神容身上一紧,抬起头,是山宗将她挡得更严实了,几乎完全遮住了她。
周围弓箭瞬间又拉紧,指着这群人。
忽听一声冷笑,她怔了怔,是山宗,却听不出什么意味。
他抬起头,盯着未申五,眼都血红了,口气森冷:“说得对,反正就快死了,那好,我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他一只手伸入怀里,摸出什么扔了过去。
神容瞄见了,是那块破皮革,当初他们一起在关外那个镇子附近见到那个疯子,交到他手上的破皮革。
甲辰三捡了起来,忽然眼神凝住了,抬头看着山宗:“哪里来的?”
山宗说:“关外。”
甲辰三的手抖了抖:“你一直在找他们?”
山宗蓦然又笑,声却冷得发紧:“他们是我的兵,我不找他们,谁找!”
未申五一把夺过那皮革,喘着粗气,眼神在山宗身上扫来扫去,游移不定:“老子不信!他还会这么好心,在找其他卢龙弟兄!”
“信不信由你,”山宗冷冷地看着他:“我说了,我只在意结果。你们是要在这里等死,还是跟我出去搏一搏,留着命再去找他们,自己选!”
忽然间其他的人都退后了一步,手里的刀都垂了下来。
未申五眼里通红,如同凶兽,却又被甲辰三摁住了。
“他说的没错。”这的确是唯一的出路了,曾是军人,甲辰三很清楚。
</div>
</div>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