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北行前被迫收下她送来的食物;在宗亲宴会上,偶遇时颔首而笑;有在书坊画坊内巧遇,仓促回避;他高中时骑马赴琼林宴,也在无意中窥见她在茶馆内掀帘而望。
这次奔龙山上之会,二人曾在道上路遇,仅作点头示意,未多说半句话。
霍睿言以为,当初随手招来的美人青睐,早就慢慢随时日转移。
他警觉树丛后有人靠近,脚步轻且碎,话到嘴边又咽回。
“阿兄!阿兄你去哪儿了?”一娇软女嗓低声呼唤。
徐怀仁一愣,“妹子,何事?”
来者正是徐家小妹,她淡黄色罗裙委地,手指团扇,俏脸氤氲红意,领着丫鬟步近,向徐怀仁与霍睿言一福身。
“见过霍大人,抱歉!打扰二位议事,”她垂目向徐怀仁道,“阿兄,嫂子有点事,想请您去一趟。”
此举依照她的身份和教养而言,显然十分突兀,且有些冒失。
徐怀仁眼底狐惑之意乍现,朝妹妹蹙了蹙长眉。
徐小妹绯脸如烧,咬着下唇,素手轻抬,捏住其袖子一角,轻轻晃了晃。
徐怀仁无奈,对霍睿言道:“那……霍大人,咱们改日再聊,就此别过。”
霍睿言疑心徐家小娘子听自家兄长说到这话题,故意打断,遂淡笑执礼:“既然徐大人有要事,睿言不多叨扰了,二位请慢行。”
徐小妹盈盈转身,走出两步,清眸莫名酝酿着感伤与不舍之情。
她停步回身,犹豫半晌,对霍睿言清浅一笑:“霍大人,愿您前程似锦,福泽绵长。”
霍睿言如坠云雾,搞不清她这句祝福从何而起,唯有应答:“借小娘子吉言,往后还得多多仰仗徐大人。”
徐怀仁客套了两句,带上妹子和亲随、丫鬟,穿过灌木丛,步向马车车队。
走出两丈,徐怀仁闷声道:“妹子,你这是怎么了?为兄正替你问问情况,你忽然冒出来,多失礼呀!”
“阿兄,别说了!”徐小妹眼眶发红,“此事……从今往后,不要再提。”
“你不一直……?”
“总之,就当没发生过。”她低着头,提起纱裙,加快步子,仓促前行。
徐怀仁愣在当地,待她奔出丈许,才抬步追上。
霍睿言见兄妹二人一前一后急急往回赶,还道真出了什么事,谨慎跟在后头。
走了四五丈,见他们钻入马车,不似异常,他方沿树丛后的窄道折返回宋鸣珂处。
没走几步,附近朝臣的马车内传出女子议论。
“方才徐小娘子像要哭?”一人尖声发问。
“哭不哭,倒看不真切,但伤心难过在所难免啊!”
霍睿言无心打听人家的隐私,却听得那人续道:“这下可不仅仅是她,恐怕京中贵女闻此噩耗,得哭湿了枕头!”
什么噩耗?不曾听闻近日有大灾难,发生何事了?
霍睿言心下震惊,脚步一凝。
“有些人先成家后立业,也有人反过来……当初谁没抱着侥幸之心,以为人家功成名就,便会把眼光放在她们身上了?”语气尖酸刻薄,甚是扎耳。
“唉……看来呀!许多事早能看出端倪!”
“什么端倪?”
“难道……你没听说那位的传闻?仅有两名俊俏书僮贴身伺候,府上还养了外地求学的年轻书生,私宅还住了位年轻侠客,……个个生得秀气!
“还有还有,他连丫鬟也不进院,连个通房也无!这两年拒绝媒人,若非有龙阳之好,还真解释不通呢!”
“那是!今日看他公然抱着圣上,含情脉脉,又与元医官争风吃醋……”
霍睿言起初还愤然暗怒,谁!谁公然抱着他的晏晏,还含情脉脉?
他恨不得立马冲回去看个究竟,听完后面那句,终于明白,她们讨论之人是……他。
什么?龙阳之好?
他脑子有点绕不过弯,好一会儿才勉强理顺了前因后果。
所以说……从外界看来,他与宋鸣珂时常相伴,又迟迟不肯谈婚论娶,是因为……他有断袖分桃的癖好?
而徐怀仁本欲借机探听他的想法,正好徐小妹得悉此传闻,生怕丢人现眼,急忙赶来终止兄长的问话?
霍睿言不知该怒,还是该忧。
仔细想来,宋鸣珂因女儿身之故,借政事繁忙为由,使得后宫凋零冷落,怕已惹来不少闲言。
虽说无缘无故被人冠以“龙阳之好”的名头,可传闻对象……是她,让霍睿言无可奈何的心,滋生出若即若离的甜意。
…………
兰月将至,宋显扬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娶了饶蔓如。
终归是件喜事,宋鸣珂以弟弟身份送了珍贵贺礼。
回顾二人两世恩怨,她内心竟然有几分祝福,匪夷所思。
上辈子,饶蔓如求而不得的那颗心,这辈子总算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