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睿言候立已久,有刹那间失神,竟冒出一奇怪的念头——这真的是他最熟悉的表弟宋显琛吗?
“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圣上命臣在此等候,恭送二位回殿阁。”他待母子步近,躬身行礼。
太后一笑:“既无外人,亲戚之间无须多礼。阿言,你母亲在蓟关可还适应?不知不觉已三年,也是时候回一趟京城,与老身叙叙旧。”
“回娘娘,母亲一切安好,每回家书总问及娘娘和长公主贵体安康,等边陲事宜再安定些,便会尽快回京向您请安。”
“想当年,老身与你娘自幼相伴,虽是远亲,却胜似亲姐妹。见你们一武一文如左膀右臂尽心辅佐圣上,老身深感欣慰。”
“谢太后娘娘勉励,睿言年资甚浅,思虑不周,还望长辈们多加提点。”
“你一贯谦和勤勉,比你哥精细些,圣上从小到大常夸你,老身对你很是放心。”
宋显琛不能言语,一路上静听二人寒暄,低头碎步而行。
霍睿言如常被问及终身大事,再一次搬出糊弄谢国公的那套——暂时未考虑。
太后若有所思,淡然而笑。
霍睿言生怕冷落宋显琛,安抚道:“长公主气息好了不少,想必很快康复。”
宋显琛抬目微笑,莹莹水眸碰上了他关切的目光,浅笑潜藏感伤与艳羡。
数年前,身为太子的宋显琛早已看出,二表哥待晏晏颇为上心,时常拿些小玩意、小糖果,托他拐弯抹角送给妹妹。
那时宋鸣珂还只是个傻乎乎的小丫头,可如今,他们兄妹已十四岁。
他占据了妹妹的身份,冥冥中也妨碍了她与二表哥的正常相处。
二表哥到了婚配年龄,却不止一次说“不考虑”,是在等他这假晏晏康复吗?
宋显琛不知妹妹有何想法,直觉她一心在忙政事,看待霍家兄弟似一视同仁,更甚者偏向于大表哥。
他希望来日,等妹妹重获长公主身份,能从二人当中选其一为夫婿,且私心盼着她所嫁之人……是二表哥。
莫名地,他伸手拉住了霍睿言的袖子。
霍睿言见这身穿女装的小表弟满眼期待,苍白的手拽住自己的青袍袖,轻轻摇晃,骤然记起去年夏天,他在蓟城时做了个诡异的梦。
梦中,他娶了长公主为妻,掀起盖头,却是宋显琛的脸。
霎时间,他脸颊绯云密布,窘迫得不知如何应对,平日里的洒脱磊落全无影踪。
殊不知,宋显琛眼里,此反应成了二表哥因“晏晏”主动接近而害羞,没来由生出恶作剧心态。
趁太后与宫人交待琐事,他缓下脚步,昂首靠近霍睿言,小声挤出两字:“等……我。”
霍睿言仔细听清后,愣得比二愣子还愣。
此话何意?这是宋显琛!他没认错啊!
为何说这种暧昧不明的话?暗示让他等“晏晏”?或等真龙天子重新坐上龙椅?
宋显琛说完后,迅速放脱了他,垂眸回避片晌后,复而悄悄转动眼眸,似笑非笑,“娇羞”地冲他勾了勾嘴角。
霍睿言哭笑不得。
看来这对兄妹真当他看不出来,一个一口咬定说自己与他同样是“男子汉大丈夫”,跟他分享春宫图;另一个故作姿态,羞色毕现……
面对此情此景,他静不下心分析宋显琛此举何意,唯有一路不尴不尬地送“母女”回去歇息。
因“男女有别”,霍睿言只送到门外,礼貌道别,随即赶回宋鸣珂所在的殿阁。
其时暮色渐浓,他加快脚步,穿过花木繁盛的群院,迎面撞见元礼手提药箱,由一名内侍护送出了宫门。
霍睿言一见元礼,略一拱手,昂首阔步入内。
元礼皮笑肉不笑,回了半个礼,自行离去。
侍卫与内侍早见惯了小皇帝身边的两名俊俏少年郎面和心不和的戏码,均心照不宣。
…………
宋鸣珂听闻“霍大人来复命”,遂放下手中的半碗汤绽梅,对霍锐承道:“我一人用膳怪无聊的,你们哥儿俩留下吧……”
她顿了顿,派人去请上晋王、宁王。
正好霍睿言撩袍跨入殿中的融融灯火中,见到宋鸣珂的瞬间,没来由笑得窘迫。
外头热气未散尽,他急匆匆赶来,脸上如有绯霞,外加略显闪躲的眼神,予人一股羞怯之感。
“哟!”霍锐承见状大乐,揶揄道,“不就领了份差事么?看把你给乐得!”
宋鸣珂一怔,试图问个清楚,霍睿言一记飞刀眼甩向兄长。
霍锐承勉强记得他曾于去年郑重叮嘱,不得再拿他与“长公主”之事开玩笑,忙讪笑着转移话锋:“不过咱们的晏晏小表妹,越来越俊俏了……”
不说还好,说了等于欲盖弥彰,霍睿言恨不得拿起案上糯米团塞入他嘴里,好堵住他总不合时宜的言语。
于宋鸣珂而言,“越来越俊俏”称赞的不是她,是以没多大反应。
她狐惑扫向二人,心下隐约察觉,大表哥似无意间透露了什么,不由得颊畔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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