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灭后,秦澍从土里扒出细嫩冬笋,两头尖尖甚是可爱。
他亲自洗净、剥皮、切片,分给大伙儿同吃,遗憾那堆调味料全毁了。
宋鸣珂坐在宋显琛和霍睿言之间,吃了几片鲜嫩的烤笋后,逐渐平复心潮,方发觉兄长换过一身袍裳,又见盒子、瓶子落了一地,不禁狐疑。
“你们这边,出什么事了?”
宋显琛闷声道:“来了几个怪怪的书生……差点把我衣服烧了。”
“啊?”霍睿言与宋鸣珂大惊失色,心惊肉跳,吓出了一身冷汗。
秦澍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解释适才烤鱼时发生的小意外,并作出推断:“我怀疑,有人对陛下和长公主的身份起疑。”
“起什么疑?”宋鸣珂大为不解。
“近日京城贵女间有传言,说……圣上不纳嫔妃,而长公主则与平民女子交往密切,故而借机试探。目下,长公主与霍大人……嘿嘿。”
秦澍笑而不语,可宋鸣珂自然明白他言下之意。
今日被试探的皇帝是真正的宋显琛,恰好长公主又被人撞见与霍睿言幽会,谣言和疑虑必将很快消解,不足为患。
宋鸣珂脸颊如烧,正想询问兄长何以与平民女子传出绯闻,湖边的小道上却多了一蓝色身影。
乍一眼看,是一名身材高挑、粗布裙裳的村女。
其容色秀美,头戴裹巾,手提竹篮,步态盈盈,细看便能认出,是乔装打扮过的元礼。
元礼以粗布遮挡半小张脸,行近后对他们深深福身,以女嗓问道:“几位爷,可否赏口水喝?”
秦澍忍笑给他倒了半碗温水:“小娘子大冬天来镜湖,是捕鱼还是挖笋?”
元礼娇声答道:“奴家既不会捕鱼,也不擅挖笋,爷可否帮上一帮?”
边说边对他抛了个媚眼,激得秦澍一哆嗦。
霍睿言见状,暗觉风水轮流转,笑得浑身颤抖。
“元医官,”宋显琛莞尔,示意元礼坐下,“别来无恙?”
元礼放下茶碗,见左右再无旁人,躬身行礼:“见过陛下,见过长公主和两位大人。元礼私自逃离,实在愧见圣颜。”
宋显琛黯然:“此事……不怪你,是我没能护住你。”
宋鸣珂插言:“咱们别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谓的言辞上,抓紧时间想对策吧!”
经她一提醒,秦澍腾出位置,让元礼为宋显琛把脉,自己则提刀在周边十余丈范围内来回巡视。
元礼从竹篮中取出脉枕等物,右手三指呈弓,指头对齐,轻触宋显琛的脉博,脸上喜色展露。
“陛下,经过师父的多番调理,您体内积聚的毒性已散了一半以上……而今,您说长句时,或许还会有痛感,嗓音也相对含糊,但想必与人交流,已不成问题了。”
宋显琛点头:“不错,那我……何时才能……完全康复?”
“这……”元礼为难,“此前向长公主提及,想要尽快清除毒性,最好回五族找相对应的草药。听说五族的使者已在来京路上,微臣近日有了新的想法,待两国建交后,想办法混入商队……”
宋鸣珂蹙眉打断他:“可要是被发现,你将面临极大危险!此事还得谨慎!”
“事到如今,只有放手一搏,”元礼皱眉道,“再拖下去,你们二位很难再瞒人耳目。”
的确,过了十五岁后,宋显琛和宋鸣珂兄妹二人的容貌不似无幼时那般如出一辙。
宋显琛虽常年饮食睡眠不佳,导致消瘦文弱,宋鸣珂因常接触哥们而增添英气霸气,但归根结底,性别摆在那儿,随着年龄增长,身体特质日渐显露。
他日益英俊硬朗,她越发娇美动人,妆容无从掩盖。
元礼见他们沉默未语,又道:“诸位不妨耐心等个半年,在此期间,尽量别一同现身于人前,更不可轻举妄动……”
宋鸣珂的思忆飘回了上一世。
上辈子,直到她死前,一对元礼无半分印象,二不曾听说五族恢复建交一事,何以今生,五族有了完全不同的动向?
宋显琛与元礼聊了一阵,主要围绕起药疗食疗的话题。
霍睿言坐在他们半丈之外,惊觉二人并不单纯是君臣之情,更有几分师徒朋友之谊,不由得暗暗惊讶。
宋鸣珂趁无人在意,悄悄握住霍睿言的手,轻声解释:“哥哥最沮丧时,是同样作女子打扮的元医官尽心劝解、照顾;哥哥久病,对医药方面有了浓厚兴趣,从元医官处学了不少药理知识,更时常种植草药……”
“原来如此,”霍睿言微笑,“元医官倒不曾说起。”
他伸手捋好她鬓角垂下的发丝,温声道:“现下没外人,你不打算和我说说,为何非得杀了那人吗?”
“……”宋鸣珂重生后,与那杀手并无交集,确实无取之性命的正当理由。
而且,她甚至没弄明白,那人为何无缘无故躲在竹林里。
莫非,在监视宋显琛?
跑来趁机探查皇帝性别的三名书生,与此人会否有关联?
那人曾与霍睿言交过手?他死前何以说出“灭口”之类的话?
她缄默半晌,垂眸道:“那人,应为宋显扬派来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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